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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军阀密谋暗杀周佛海。
这些情形,周佛海很快地知道了,此外还有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在重庆的国民政府正跟美国、英国在积极交涉,废除租界和领事裁判权等等侵犯中国的不平等条约;而且进展很顺利,可能在双十节就会宣布。
这就越发激起汪政府领导分子向日本要求改约的决心。所谓改约,是废除”中日基本条约”另外订一种有利于汪政府的新约。于是旧事重提,向日本政府提出照会,表达了希望参战的意愿。
这个问题非正式地谈过不止一次,只以双方的想法不同,始终谈不拢。汪政府不过借参战为名,求改约之实;日本则一直希望像朝鲜、台湾那样,能在中国抽调壮丁参加”皇军”作战,几次为汪精卫断然拒绝,既然如此,汪政府就谈不到参战。但目前的情况,已有所不同;战局逆转,汪政府的参战,即或对日本不能有什么实质上的贡献,至少可以壮一壮声势,发生一点宣传上的作用。
没有想到,日本对这个问题,居然是很认真地考虑。而处理这个问题的主管部门,不是外务省,而是在10月1日成立的大东亚省;此一部的首长,即称为大东亚大臣。
双十节那天,蒋委员长在重庆”精神堡垒”广场举行的国庆纪念大会,检阅了青年团及国民兵以后,宣布了一个喜讯:接获美、英两国自动放弃治外法权的通知,”我国百年来所受各国不平等条约的束缚,至此已可根本解除”当时激起了响彻云霄的欢呼。这一事实,加速推动了大东亚省的工作;终于迫使日本大本营及政府联席会议,作成了同意汪政府参战的决议,由大东亚省研究实行此一决议的具体办法。
在11月27日所召集的大本营及政府联席会议,以根本检讨对华政策为主题,大东亚大臣青木一男发表研究报告,认为汪政府参战,须朝两个目标进行:一是”加强战争协力、强化两国之综合战力”;再是强化汪政府之控制力,使能充份掌握民心。
他指出一个可忧虑的事实,中国沦陷区对日本太平洋战争失利,都抱幸灾乐祸的心理,汪政府的统治力在继续弱化之中,所以日本现在应该帮助汪政府去争取民心。
“譬如以敌产处理而论,现地当局,都采取囊括主义。上海在名义上,将英法租界交还给中国,但租界内敌人的仓库、房屋以及值钱的东西,都收归我有。这种交还方式,使得中国人大起反感,是必然的事。”大东亚大臣青木强调:“现在关于经济封锁、经济统制及其他加诸于中国人束缚的各种问题,都有重新考虑、改弦更张的必要。”
所谓”现地当局”即是指在华的陆海军;因而惹起军务局长佐藤的不满,要求青木作进一步的说明。
“经济统制现在都是日本人在搞,日本有些社团,所获的暴利,相当可观。”青木答说:“就中国而言,一切大企业,例如煤矿铁矿,虽然被你们霸占,犹有可说;至于零零碎碎,日常用品,亦全部被日本人夺去,毋乃过甚?这些日本人都是向日本军部哭诉,苦心积虑为自己的利益着想。军部满足了极少数的日本人的私心,失去了广大的中国民心,这种做法,值得反省。”
居然公开指责军部!佐藤越发生气;脸色铁青地说:“请贵大臣举例说明,什么零零碎碎,日常用品,亦全部被日本人夺去?”
“喏,”青木取起桌上的火柴,扬了一下,”这就是。”
“不错,在汪政权管辖的地区,设火柴厂是要管制的;这因为火柴的制造原料,是化学起,属于国防物资,不管制是危险的。”
“是吗?”青木顺手擦燃一根火柴,望着小小的火焰说:“火也是危险的;中国人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也需要管制吧?”
针锋相对的讽刺,使得佐藤紧闭着嘴生闷气。
“不妨谈点具体问题。”贺屋大藏大臣站起来说:“本国与汪政权的中国之间,有些什么经济上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不妨提出来讨论。”
“铁路是个大问题。美、英对中国的经济侵略,都是以铁路为根据而进行的。辛亥革命以后,中国人大概已经全部收回,但事变以来,又为日本人一举抢光,这是最清楚的问题。”青木略停一下又说:“本席以为在战时自当归我们控制;战后必须归还。各位以为如何?”
中国的铁路是日本军阀最重视的;听青木的语气,大有将南京、上海、杭州,以及津平等铁路交付汪政权接管之意,佐藤忍不住又要争了。
“阁下的理想高远,深为钦佩。不过,就陆海军事务当局的立场而言,未便如此处理。阁下的所谓囊括主义,据我所知,最厉害的,以前是兴亚院,现在是大东亚省。”佐藤接着表明对汪政权参战一事的态度:“汪政权希望参战,才要它参战;既然是共同作战,必须听我们的指挥、服从我们的命令。军事就是如此简单。像刚才阁下所说的,事务官不会了解。在当前的战争中,并非事务支配政策;但无论如何,政策必须促进事务的开展,而非束缚事务当局。就具体事实而言,军部既有治安警备的关系,又有军队自治的问题,不能光说实际上办不通的漂亮话。这一点,请原谅!”说完,只听”叭哒”一声,他碰脚跟立正,向作主席的东条鞠个躬,方始面无表情地坐下。
大家都明白,他所说的”军队自治”意思就是在华的派遣军,对现地的一切保有绝对的控制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要他交还铁路,他不交你又如之奈何?
看会议将要变成僵局,东条急忙作了一个敷衍性的结论:“以本日讨论为基础,由大东亚省从速拟订具体方案。”
由重庆所发出的无线电广播,从双十节以后,即以废除不平等条约为主题。中国与美国、英国在重庆、华府、伦敦举行的双边谈判,进展颇为顺利;美英两国决定与中国重订”平等新约”放弃一切在华特权;上海的”公共租界”、”大英照会”以及北平的东交民巷”使馆区”等等名词,都将成为历史的陈迹了。
这给了汪政府一个对日交涉非常好的藉口,美、英已经废除了不平等条约,百年桎梏,一旦解除,不但中国人对美、英的观感一变,而且也为蒋委员长带来了空前崇高的声望。日本必须正视这一现实。
但此时的汪、日交涉,不如以前来得顺利:因为一向支持汪政权的影佐祯昭,在这年夏天调任”满洲国”新职;接替他主持”梅机关”并担任汪政府最高顾问的松井太郎中将,不是肯迁就的人。因此,周佛海除了通过今井武夫的关系,在日本驻华派遣军总司令畑俊六大将身上下工夫以外,更由汪精卫直接参预,向松井太久郎提出了类似警告的要求。
“这一次美国跟英国放弃在华的特权,完全出于自动。你应该记得珍珠港事变爆发之前的十几天,美国赫尔国务卿,向贵国野村大使提出的建议,就曾提到取消在华领事裁判权及其他特权。现在美国已有行动了;在中国人看,美国的态度、主张、诚意是一贯的。”
“美国是因为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后,需要重庆政府协力的地方很多,不能不先示惠。”松井答说:“这一点,谅必早在主席先生洞鉴之中。”
“不然!”汪精卫立即提出反驳:“据我们所得到的情报,这件事发动在4月底;英国外相艾登表示,目前同盟国在远东的军事情势不利,如果这时候谈判这个问题,中国将会产生误解。他所顾虑的误解,正就是足下的想法,以为美国、英国有求于中国,故而示惠。由此可见,美国、英国之愿意放弃在华特权,在动机上,是相当纯正的。”
松井无言以对;好一会才苦笑着说:“看样子,山本大将的战争如果得手,美,英还不会有这种慷慨的举动!”
“我们决不以为日本在中途岛海战失利,带来提早实现美、英放弃在华特权,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汪精卫用了这句外交词令,随又正色说道:“不过,我必须强调,中山先生领导中国革命的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废除各国所加诸中国的不平等条约。现在美、英已经这样做了;日本如果没有明确的表示,结果是证明了一点:中国抗日,完全正确,完全必要!”松井色变,诚惶诚恐地说:“主席先生的卓见,我一定据实报告东京。”
其实不须松井提出报告,大东亚省亦会加紧草拟对华新政策;因为各种迹象显示,中美新约将在1943——中华民国32年的元旦签订。日本既然已经决定跟美国、英国竞争对华的”友谊”当然应该抢在前面,才算占了上风。
在12月初,安排好了日程;一项定名为”为完成大东亚战争之对华处理根本方针”的提案,将在12月21日召开的御前会议提出。汪精卫则在其前访日,谈判参战的原则问题。但到了12月中旬,仍未见美国政府对国会采取行动,将中美新约的草案,送请审议。转眼耶诞及新年,美国国会休假;元旦是不可能签约的了。
这是为了什么?是何原因延搁了这件好事?周佛海叮嘱情报部门,用各种方法去探索真相,终于了解了其中的症结,原来英国对九龙租借地不愿放弃;在西藏的特权,更想保留。而且要求国民政府发表声明,九龙不在不平等条约之内。
就为了这个原因,美英新约,不能不延期签订。日本人在国际事务上向来小器,因而政府及军部中,有些有发言权人,真如中国俗语所说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美、英不会那么大方,延起签订可能永不签订,不妨观望一下,不必亟亟乎让汪政府决定参战日期,换句话说,御前会议中所通过的调整”日华”关系案亦可展缓实施。
当然,汪政府对此是不肯放松的,一再交涉,终于决定汪政府在民国32年1月15日正式公告参战。那知突然传来,美国战时国会,新年假期缩短,而且美国政府已将中美平等新约草案咨送国会,定期1月8日审议。
于是,日本政府特派专使飞到南京,安排抢先一步表示”日本对华友谊”汪政府在1月9日布告对英美宣战,日本则与汪政府发表共同声明,由日本交还租界,废除治外法权。但是九龙却仍旧在日本所派的香港总督管辖之下,条件并不比美、英来得好。
这在汪政府与日本,自然都认为是件必须大加宣传的事;由于这也正是强化汪政权,争取民心的好机会,所以周佛海关照会雄白,协助”上海市长”陈公博,大规模办一场庆祝收回租界的民众大会,希望金雄白亲自担任主席。
这是义不容辞的事,但金雄白的心理很矛盾,他对收回租界有两种不同的想法,就国家主权来说,这自然是一个百年来的污点,一旦洗刷,值得快慰;但在中国动乱时期中,租界不仅保全了无数仁人志士与善良内地百姓的生命,也保全了东南膏腴之地,多少年积聚的财富,租界收回以后,将失去这一项人为的保障,得失亦正所难言。因此,他的讲词,始终不知如何措词。
但在筹备工作上,他做得很像样,每一个细节都曾用过心思,开会地点是借造了才六七年的戈登路的美琪大戏院;主调演说者请的是:为陈彬龢所激,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襟怀而”落水”的新任司法行政部长张一鹏,就治外法权问题作一个分析。
张一鹏的性情不似苏州人,到司法行政部接事后,第一件事就是雷厉风行整顿的司法界,将贪污的法官置之于法,毫不容情;其次是对日本的无理要求,断然拒绝,有一次上海北四川路的日本宪兵队长去看他,为他的一个在镇江犯罪被捕的”过房囡”说情;张一鹏厉声问道:“你是不是要干涉我们的司法?”他是前清留学日本学法政的,所说的日本话,用的是法官训斥被告的语气;搞得那个日宪狼狈而遁。因此,张一鹏的部长做了还只两三个月,却博得了极高的声望;这天由于有他演讲,号召了不少人,场面相当热闹。
演讲的主题既是治外法权,少不得先要谈一谈由鸦片战争带来的不平等条约;但他对英国人的批评不多,弦外之音往往针对着日本,表示不满;结论中说:“希望租界收回以后,不要变成举国再无一片干净土。”意思是以前的租界之外,皆非干净土,而以前的租界为日本人势力所不到;换句话说:有日本人势力的地方,都不会是干净土。涵义虽很曲折,毕竟也有精通中文的日本人能听得出来;因此,在华的日本军人中,渐渐流行一种说法:“重庆是武装抗日:南京是和平抗日。”
这多少是事实。来自重庆的地下工作人员,由于租界已不存在,丧失了一个有利的工作环境;使得周佛海的负担又加重了。为此,找了金雄白去商量,希望能找到一笔秘密的财源,接济蒋伯诚、吴绍澍手下的那一班人。
“我想到一个办法,”周佛海说:“盛老三的盐公司,很可以插一脚;由你以银行投资为名来出面。你看如何?”
这是不容金雄白推辞的一件;因为盛老三之与周佛海化敌为友,就出于金雄白所斡旋,这盛老三是盛宣怀的侄子;盛家这一代大排行,名字中都有一个颐字;盛老三叫盛文颐,北洋政府时期,做过津浦铁路局长。北伐成功以后,一直赋闲;他没有什么钱,鸦片瘾又大,所以日子过得艰难异常。到得上海沦陷,时来运转;一下子成了上海的大富翁。不过他的钱,每一文都是染了不长进的人的膏血的。
原来盛文颐在津浦铁路局长任内,就有汉奸的嫌疑;日本军队要运兵运军火,他非常卖力,因而跟当时日本的驻华武官,现在的侵华大将,如松井、石根等等,颇有交情。以此渊源,取得了一项专卖事业,正就是他”一日不可无”的鸦片。
那时的”云土”、”川土”自然不能运来了,不过日本人毒化中国,早有计划,在东北、古北口,以及安徽亳县一带适宜种罂粟的地方,大量种植;南运交给盛文颐专卖,组织了一个公司,名为”宏济善堂”分堂遍布东南,非以前的维新政府及继承的汪政府所能过问。
盛文颐发了大财,在法租界金神父路的住宅,占地十余亩之多;警卫是两名日本宪兵,由于东京位居要津的陆海军官员,以及与军部有密切关切的政党要人,两院议员,按月都有固定的津贴;所以盛文颐的气焰,不可一世,汪政府的要员,谁也不在他眼中。
盛文颐还有个主要助手,也可以说是幕后牵线人,名叫里见甫,是”黑龙会”出身的大浪人,他跟驻华日本陆海军的各部分,都保持着极密切的关系;也正就是青木一男所指责的”囊括主义”的执行者。通过他的关系,盛文颐将食盐的专卖权也弄到手了。
沦陷区的盐业,本由一个”通源公司”所经营;为盛文颐夺去以后,改名”裕华盐公司”这一来,便跟汪政府的财政部,发生了短兵相接的冲突,盐课一向是中国政府税入的大源;盐商只要有一张”盐引”在手,获得行销某地的特权,几世衣食无忧。但销售食盐既关税课,亦关民生,所以关于运输管理,征税定价,财政部有一整套法规,且特设”盐务署”专司盐政。而盛文颐一方面为日本人搜括;一方面又为自己谋取暴利,自是不关小民死活,一次一次要求涨价;周佛海总是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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