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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短片逃离地球描述的是为分手而在夏天来到海边的一男一女的故事,拍摄足足持续了两个星期。美姝戴着宽檐帽和太阳镜,穿着短裤和宽大的衬衫,不要命地奔走指挥。拍摄刚开始四天,她的嗓子就哑了。承宇则为在当地找到片中所需的物品而四处奔走,一次也没能好好地跳进海里玩耍,脚上还起了五六个水泡。
拍摄日程紧得简直不可能实现,而美姝凭着常人无法想像的热情竟一点也没有拖延。
最后一个场景是一只蟹叼着一小块香肠爬过男人留在海边的字迹,拍摄这一个场景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这个场景拍完之后,美姝才终于肯说“ok”宣布拍摄结束。
她的话音刚落,三十多名拍摄成员和演员就齐声高喊着“嗷嗷”冲进了碧波荡漾的大海。一下子从紧张状态中解脱出来的美姝太疲倦了,仰面躺在沙滩上,手脚张成一个大字。
“前辈,您要不要来个沙浴?”
“是承宇呀,你也去海里玩吧。啊呀,随便啦,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现在我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消除疲劳最好的方法就是沙浴了!”
承宇把夏日阳光晒暖了的沙子堆到美姝的身上,一会儿美姝的身体就像一个小山包一样凸起来了,只露出帽檐遮住的脸和脖子。
“哎呀,埋得真够深的!看来你这孩子一门心思想谋杀我呀!”
“现在感觉怎么样?”
“暖乎乎的,很舒服。就是有点儿重。”
“以后我还可以用别的东西盖住您。”
“别的东西?什么?”
“什么比如玫瑰花,或者树叶,是不是很浪漫?”
“听你这么说,我都起鸡皮疙瘩了,这样的事应该为你的恋人做才对。你的毛病就是有时候会把握不住分寸,做事有点儿过火!”
那天晚上,在沙滩上,举行了彻夜狂饮的庆祝活动。他们把剩下的经费全部拿出来,去附近的生鱼片店买来了生鱼片,还买了几箱烧酒。
祺洙和成浩给美姝讲了很多关于拍摄剪辑的建议,又把能借到好设备的企业及其位置、技术人员的电话号码等告诉美姝,美姝不停地做着记录,直到夜深了,海滩上点起了篝火,美姝才把记事本塞进包里,坐到成浩旁边喝起了酒。一到子夜时分,被称为好管家的新会员承宇又为收拾打扫而重新忙碌起来。
美姝喝醉了。团团围坐的老会员和cds的中坚会员们就电影这个话题展开了无休止的讨论和血气方刚的热烈辩论,慢慢一个接一个地醉倒了。美姝叫住经过附近的承宇,让他坐下,递给他一个酒杯,然后倒得满满的。
“承宇,辛苦了!要是没有小承宇的话,我们的拍摄恐怕要因为物品不足而搁浅了。”
“说得对,似乎这孩子最热心了。其他人全都怕累,不好好干,只有这孩子口吐白沫地四处奔走。”
一位刚从军队回来复学不久的男前辈说。
美姝举起杯,用手掌拍着呆站在那儿的承宇的背。
“一口干了!我刚才看见你去那边吐了。本来嘛,喝酒这事,就是要死命地吐过一次之后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妙处。这样下次再喝的时候,无论怎么喝也没关系了。呀!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紧张呀?放松点儿,把腿伸开来坐下!这里又不是什么黑社会组织!你这家伙真奇怪!明明挺能开玩笑的,可一到关键时刻往回缩,这是你惟一的缺点!”
美姝伸出胳膊,想搭上承宇的肩,结果因为承宇坐着也高出她很多,胳膊绕不过去。
“承宇!”
“什么事?”
“你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的?身为上帝的同班同学的前辈我心情不错,想搭一下你的肩,你的个子竟敢顽强抵抗!弯一下腰!”
旁边那位刚复员的前辈插话了。
“啊呀!我们会长又没当过兵,居然也会借用这些属于军人用语的词儿呀!”
“那当然!好东西要大家一起用嘛!”
美姝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看着承宇。
“承宇,对不对?”
“喂!你现在的行为可是违法的呀!滥用职权加上性骚扰。怎么能把一个大男人随便拉过来推过去呢!”
“嗬,成浩前辈怎么这么说话!这不是滥用职权,而是历任cds会长的神圣的权利和义务。不是有人说过吗,为了鼓舞新会员的能力和士气,些许皮肤接触是必要的。这是谁说的呀?分明是我刚入会时成浩前辈说的!怎么现在又换了一种说法呢?哪个国家的法律上规定,男人可以做的事女人就不可以做呢?我一看就知道,等承宇这孩子上了三年级,一定能当上会长,把我们cds发扬光大的。”
把一只胳膊当枕头躺在沙滩上、嘴里还叼着一支烟的成浩狡黠地笑了。
“美姝!你就放了那孩子吧,古语不是说耳鬓厮磨,日久生情嘛。”
“什么!我和承宇?根本不可能!别看我和这孩子只差两学年,但因为我大学重考了一年,实际上差三岁。他人确实不错,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的?”
“跟承宇恰恰相反。就像西游记里的猪八戒一样,虽然长得很难看,但很有冲劲的那种。要说跟猪八戒有什么不同,就是在冲劲和勇猛之外还要加上一些知性的内涵。”
美姝确实喝醉了,但这真的是她内心坦白的声音。她所喜欢的是能够跟她一起在丛林般的电影界披荆斩棘、奋勇前进的斗士型的男人。
这些话听在承宇耳中,却好似黑沉沉的波涛不断击打着脆弱的心。他也知道,美姝说这些话根本没什么恶意,可是,这令他明白了美姝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男人的事实,那种苦楚就好似吃了生熊胆一样直苦到舌头尖。承宇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幸好是在漆黑的夜里,没有人发现。
这就是爱!深沉的爱!
承宇喝干了美姝倒给他的酒,悄悄站起来,向着没有人的海边走去。
静岚一直离开人群,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沙滩上,面朝着大海,她看到了承宇远去的孤单背影,盯着看了很久,直到那背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中。突然她的鼻子好像被一股巨浪击打了一下似的变得酸酸的。
据说,通过男人的背影能够看出他丝毫不加掩饰的感情波澜。承宇的背影是深蓝色的,是一个被爱情伤害了却只能微笑着回过头去独自疗伤的男人的背影。
静岚同情承宇,不仅如此,她甚至感到一丝嫉妒。如果承宇爱的不是美姝,而是自己,那会怎么样?想到这里,她心情激荡,慌乱地摇了摇头——恐怕自己不会感到恐惧,倒会觉得幸福吧。横在爱情面前的障碍越大,爱反而越热切,越感人肺腑,这不就是二十多岁的爱情赋予年轻人的伟大而美丽的特权吗!
静岚感受到了一个正直的男人所散发出的感情的气息,这是一个男人朝向一个女人的心。静岚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承宇的爱可能将经历不少曲折和反复!
两个星期以前,在开往江陵的火车上,承宇不是说了吗:自己是属于树木科的。树一旦扎下根就决不会挪动,即使自己干枯至死。承宇是不是已经开始了他的绝对无法回头的爱情了呢?但问题是,美姝根本就没把他作为一个男人来看待,而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可爱的需要关心和鼓励的有才能的后辈而已。
静岚轻轻叹了口气。现在这个时代,虽然恋爱的双方女方比男方年龄大已经不是什么希奇事了,但也还是令闻者摇头的。要是说到结婚的话就更不得了了,明明是正常的爱情,也会带上一抹不伦和犯忌的色彩。
背后突然飘过来一股淡淡的烟味,是美姝过来了,她扑通一下坐到静岚身边。
“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呢?”
“看海。”
“哪里看得见海呀?天和海全都变成黑黢黢一团了,全都给黑夜吞没了。”
“你没看到前面碎成粉末的波浪吗?你至少知道这波浪是越过重洋来到这里的吧。后浪推前浪,这就是波浪的一生。经历了漫长的旅程之后,只余下一些泡沫和刷的一声,然后就倏的消失了,我们看到的正是波浪生命的最后一刻。”
“啊呀,静岚!你真不该上医科大学,应该上哲学系才对。”
“我现在不想开玩笑。”
“啊呀!还这么感性!”
美姝呼地喷出一口烟,把手搭在静岚的肩膀上。如果是平时,静岚肯定会紧紧抓住美姝放到自己肩上的那只手,但这次,静岚把身体蜷起来,浑身硬梆梆的,表情十分复杂。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就是心情不太好。”
“死丫头,你简直像个在全国高中生文学大赛上获奖的文学少女。”
“!”
“呀!你别这样了,咱们俩儿喝一杯吧!”
“你要想喝酒的话,找承宇喝吧。”
“承宇?干嘛跟他喝?”
“你真的不知道吗?要不就是装模作样?”
“到底怎么啦?”
“那孩子好像喜欢你,好像爱上你了!”
“你是说承宇?”
“怎么了?”
“我都气得说不出话来了。那孩子那孩子跟你这么说的?说爱我?”
“他没那么说,可是连沙浴他不都给你做了吗?不管怎么说,肯定没错。他说有个女孩的头发散发出菊花香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了。我问那个女孩是不是美姝你,他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煞白的,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好了,还回答说的确是你。”
“啊,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要说菊花香啊,我们联合社团第一天聚会的时候,我偶然在地铁里遇到了承宇,那时他就说了,说什么我的头发上有菊花香,听起来像首诗似的。他也就是把我当成姐姐吧。反正不管怎么说,香味什么的也不是秘密了。”
“看来你根本不是一个做好导演的材料。”
“什么?”
“电影最重要的主题不就是人的情感和心理吗?可是这个男人的情感,连我都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身为当事者的你居然没有察觉?”
“男人?静岚你今天怎么了?干嘛非要把简简单单的关系搞复杂?那孩子跟我你觉得这可能吗?”
“算了,你喝醉了。”
“瞧瞧你吧,明明是你自己挑起的话头。刚才你没听到我叫他到那儿坐着,跟成浩前辈说的那些话吗?那是我的真心话。”
“那你也是有意的了?你知道承宇心里有你才那么做的,是不是?”
“真受不了你!拍摄总算结束了,心情好得不得了,多么美好的一个夜晚啊,你却非要跟我坐在海边讲这些无聊的话,我可真是‘事先没有想到’啊!好吧,实话告诉你,我也察觉那孩子的心事了。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不知道呢?可那只不过是一时的感情冲动而已,你我不也经历过吗?刚进大学时,如果社团或系里有稍微过得去的男性前辈,不是很容易就对他产生好感了吗?”
“说清楚点儿,那是你,可不是我。”
“好,这不重要。反正等熟悉了校园气氛之后,这些感情就跟被水冲洗过一样,霎时间就了无痕迹了。我敢说,虽然承宇这孩子现在因为爱情变得盲目,眼里只有我,但不出几个月,肯定会挽着苗条漂亮的同年级女孩在校园里或街上压马路的。说实话,大学三四年级的女孩还叫女孩吗?在学校里简直就被当成古董了,这你不也知道吗?”
静岚想说,承宇那样的男孩决不会那么想,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虽然美姝坚持说自己很清醒,但几瓶烧酒下肚,她肯定是醉了,说什么都没用,她根本听不进去。
“哈!瞧这家伙!因为他活干得好,我才对他另眼相看的,结果一不小心竟害得自己变成了别人嚼舌的对象了。他在哪儿?这家伙!我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他不可,叫他再也不敢痴心妄想了。前辈就是天,他怎么胆敢盘算着爬到前辈的头上!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虽说他长了个大个子,可不过是个刚进大学、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居然敢针对我!这口气我是咽不下去了。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美姝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美姝!你冷静点儿!”
“怎么了?我这不是听你的话吗,你刚才叫我去跟他喝一杯的!”
“你还是回帐篷去吧。身为会长,你总得注意一下自身的形象吧!”
“喝了酒还神志清醒,那才叫奇怪呢。别担心,你先回去吧。我去跟那小子喝一杯再回来。”
“哎!哎!美姝呀!”
美姝没有停下脚步。篝火已经熄灭了,余烬附近有几个烧酒瓶,美姝俯身拾起一个,然后朝着承宇所在的方向走过去,慢慢消失在黑暗的海边。
静岚感到很不安,承宇的确是个有自制力的人,可是他喝了那么多酒,又处于感情丰富而难以自控的年龄段,而且还是在深夜的海边,原初的黑暗和夜里的波涛声极易唤醒人心中潜藏的原始性。
承宇独自一人斜躺在一个沙丘上,周围有几棵高大的松树。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风,夏夜的空气中顿时弥漫起淡淡的松香。他侧过头,看着最大的那棵松树上挂着的星星,那些星星好像开在松树上的白花。星光从天上照射下来的时候发出刷刷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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