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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扬暗想,这帮人也真他妈有本事,不知道这种道道是谁发明的,既高明又卑鄙。不管怎么说,事情算是办妥了,既然走到这一步了,也就用不着管那么多了,想到这儿,又问:“你说还有下一个节目,什么节目?”
司光荣说:“张主任我已经约好了,九点钟到梦巴黎歌舞厅,现在已经八点多了,赶紧走吧。”
两个人便开了车朝梦巴黎歌舞厅赶去。路上庄扬忍不住问:“你估计这笔账你刘哥能得多少?”
司光荣说:“你估计那一桌酒菜能值多少钱?”
庄扬说:“在我们银州市也就是二三百块钱了不得了,在省城费用高一些也超不过四百块。”
司光荣说:“剩下的估计就是他的提成。”
庄扬失望了:“才那么五千来块钱,人家能给你办什么事?这不是瞎胡闹吗?”
司光荣说:“你对这里面的情况太不了解了,第一,这件事情他并不是说了算的绝对角色,他也只能递递话,靠人家给他的面子才能办。如果他一句话就能办这么大的事,别说五千,五万、十五万也值,这一点他自己也明白,你给他多了他也不敢要,怕到时候办不成找后账。第二,这种事情还有个人情在里面,你也别觉得人家就是见钱眼开,换个人把钱堆到他面前他还得装廉政呢,我们一请他就到,还是有一份交情在里面。说实话,即便不给他钱,这种说话不用弯腰的事情,该说他也会说,这么点钱只不过是一点小意思而已。第三,像他那种人,求他办事的多了,俗话说积沙成塔,沙粒单独看多小?多了不也能堆成一座山吗?即便万一出了什么娄子,放到一个人身上也不过就是三五千块钱的事儿,不可能大家同时都去揭发检举他,这也等于多了一层保险。反正里面的道道多了,跟你一下也说不透彻,实践出真知,这都是我多年摸索出来的。”
庄扬说:“真难为你了,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么丰富的官场知识,这么高明的经营手段,到现在还仅仅混了个处长,还是副职级处长。”
司光荣说:“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算什么?要文凭没文凭,要专业没专业,能混到这个份上也不错了。前面的路还长,慢慢奋斗吧。再说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该努力的就努力,成了算是命中注定,不成就是命中没有,你说是不是?”
庄扬点点头:“你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对你我还真得刮目相看啊。”
司光荣没说话,呵呵一笑。庄扬如果知道了刘副部长回家之后的情形,肯定会更加佩服司光荣。刘副部长回家后老婆问他干吗去了,刘副部长说到老重庆川菜馆吃饭去了,老婆马上问:“又有人求你办事了?”
刘副部长说:“你明天过去清清账,大概应该有个四五千块钱吧。记住,不能超过五千块钱,就按四千五百块清。”
老婆问:“让你办什么事?”
刘副部长说:“银州市一个公安局副局长想当局长。”
老婆说:“办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才那么几个钱?你也太便宜了。”
刘副部长说:“求我的是一个朋友,跟省上很多领导都有关系,纯粹是面子。再说了,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说了能定的,充其量碰上机会了帮他说说话,没机会话都用不着说,这种事情你到底帮没帮忙他根本不会知道,人家二话不说掏了五六千块钱,够意思了。”
老婆说:“你就这样收礼,算不算受贿啊?”
刘副部长说:“受贿的立案标准是五千块钱以上,你说够不够?再说了,这都是朋友来找我帮忙的一点小意思,你如果不收他就下不来台,即便你帮了他也不相信。我们中国人就这个样儿,你不收他的东西他不会说你好,反而会说你这个人没人情味儿,不通情理,这样就把他得罪了。我们有什么事求别人帮忙不照样也得这样?你哥住院动手术,我们给医生包了几千块钱的红包,人家不要,你妈硬说人家医生肯定不会尽心尽力给你哥开刀,晚上连觉都睡不着。我也觉得心里不踏实,硬逼着医生把钱收了你妈才放心了,我的心里也才踏实了。我们中国人就这个德性,谁也没办法。你放心拿着,过后我再找机会给他们意思一下,想办法还个人情算了。”
老婆说:“既然这样那你就真帮人家办一办。”
刘副部长说:“你以为的事情就那么好办?那得看情况,得便了才能帮忙说说话,不方便就不能说,硬说反而引起人家猜疑。你别管了,我能掌握。”说完,三下五除二扒了衣裳一头拱进被窝,很快就拉响了火车进站一样震耳欲聋的鼾声。
吴修治越来越感到公安局局长的任命已经远远不是一个单纯的领导干部选拔任命问题,也越来越感到了这个问题的紧迫性,上下左右、方方面面、明明暗暗,各种方式的干预、影响、说服、压力让他不胜其扰,再拖延下去他真有些抵挡不住了。从政多年,过去选拔任命干部的时候多多少少也遇到过走后门、托人情、拉关系的,但是像现如今这样明目张胆、不择手段、公然把选拔干部当作一场交易的现象让他不寒而栗。多年的政治历练加上本人性格中的正直因素让他还不至于像某些干部那样,把干部选拔任命权搭上自己的党性人格一起出卖给买家,但是他不敢保证别人也能做到这一点,甚至相信很可能已经有人在利用这件事情大牟其利了。这件事情再拖下去还会上演什么丑剧他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于是紧急召见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关原,催促他抓紧结束公安局领导班子的考核工作,尽快向市委常委汇报资格审查结果。因为,即便是组织部提出推荐人选,还要征求省公安厅的意见,跟人大那边也要做一些事先的沟通,征求市人大对于推荐人选的意见,如果市委常委通过了的人选,经由市长提名了之后,市人大不通过,那就煮成了夹生饭,成了大笑话。这种情况是任何一级组织都要极力避免的。还是那句话,正式会议往往是履行程序的形式,会前的沟通工作才是大量的、复杂的、实质性的。考虑到复杂的任命过程,吴修治不能不催促组织部抓紧。
关原其实对这项工作抓得很紧,群众评议、个别谈话征求意见、找市委、市政府有关部门查询候选对象有无违法违纪,比如有没有违反计划生育超生超育,有没有违章驾驶车辆,有没有群众举报,虽然没有正式立案却已经开始着手调查等等问题,这些都是必须履行的考核内容和程序性工作。忙乎了半个多月,基本项目都已经完成,唯一没有进行的就是和副局长彭远大的个人谈话,这种谈话非常重要,基本内容就是对公安局整体工作的看法,对其他领导成员的评价,对担任局长职务人选的推荐意见等等。关原把情况给吴修治汇报了之后,吴修治说:“如果彭远大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不等他了,不能因为一个人耽误整个工作的进程,你们提出一个意见到常委会上议议,反正还有很多沟通工作需要做,这也得有一个过程,这期间彭远大如果有什么关键性的意见供我们参考也来得及。”
关原说:“这也可以,吴书记您看是由我们直接提出具体人选还是把整个考核情况向常委会汇报一下?”
组织部给常委会汇报干部推荐人选的时候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直接提出具体人来,这一般都是不太重要的职务,或者级别不高但是又需要常委会讨论的岗位。另一种就是直接汇报考核情况,而不直接提出具体人选,具体人员由常委会根据组织部考核情况在会上集体讨论决定。现在第一种方式越来越少了,基本上是由组织部向常委会汇报考核情况,由常委会集体讨论具体人选,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能够让常委们比较全面地了解拟任职单位干部的总体情况,发挥常委们的集体智慧,也能尽可能地避免组织部门可能出现的偏袒或者选人用人上的职权扩大化倾向。
这个时候关原提出这样的问题,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公安局长的人选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干部任命事项,按照现今的社会风气,很可能候选人各显神通,纷纷找各种关系做自己的后台靠山,这样一来常委会上就难以形成统一意见,势必要拖延这项工作的进展步骤。如果由组织部门直接提出具体人选,只要没有特别明显的瑕疵,常委们一般不愿意再提出自己心目中的人选,避免别人猜忌他和心目中的人员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另外,关原也有一点私心,不管怎么说,蒋卫生终究给他送了一本极为珍贵的邮票,如果能对他有个圆满的交待何乐不为呢?通过考察,关原也更加了解蒋卫生其人,这个人没什么大本事,但是也没有什么能让别人抓住当把柄的问题,按照资历和现在在几个副局长中的排名,提出他作为重点人选,话比较好说,常委们也不会过于敏感,不过就是一个论资排队,按排名递进的正常过程而已。
吴修治和关原谈工作的时候,没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坐在关原对面的沙发上,这样更显得平等,能营造出一种平等讨论问题的气氛。吴修治听了关原的意见之后,沉吟片刻,以商量的口气否定了关原的建议:“现在中央一再强调在选人用人方面要尽可能的公正、公平、公开,并且鼓励各级组织在干部任命、人事管理方面进行一些有益于充分体现集体决策、落实民主集中制原则的探索和尝试,我们过去已经改变了只给常委提供单项选择的干部任命方式,常委们对此非常支持,反映很好,没有特殊情况最好还是不要走回头路,还是要坚持让常委们有多项选择的机会,坚持让常委们有更加充分了解整体情况的机会,你看是不是还是把你们的考核情况拿到会上提供给常委们讨论,不要直接提出具体人选更好一些?”
关原马上推翻了自己的建议:“那好,吴书记站得高,考虑问题全面,我们就按吴书记的意见办,坚持走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路子,把考核情况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提供给常委,由常委们经过充分的讨论来决定人选,这样更好一些。”
吴修治微微一笑说:“这件事情还得拜托关部长抓紧一些,公安局的工作的重要性就用不着我说了,范局长去世已经快一个月了,新局长还迟迟不能到位,外界难免要产生各种各样的猜测和疑虑,上级领导也一再催促我们要抓紧,不然就要给我们派人进来了。压力大啊,所以你要跟下面工作的同志说一下,作作思想动员,辛苦一些,尽快给常委会提交一份详尽的公安局干部考核情况的整体资料,供常委会研究。”
关原起身表态:“吴书记您放心,我们会抓紧的,一定做到紧张有序,详尽严密,争取三天以内上会,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
关原刚走,吴修治那部红色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这部电话是不对外公开的,直接跟手机连线,可以把对方呼叫转移到手机上,即便吴修治在外面,如果把电话打到这部红色分机上,也能正常接听。这是一部直接跟省委、省政府领导连通的防窃听保密电话。吴修治拿起话筒,对方非常客气地询问:“你好,请问您是吴书记吗?”
吴修治一听就知道是省委宋书记秘书的声音,连忙回答:“您好,我是吴修治。”
对方说:“宋书记找您,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吴修治连忙说:“方便,方便。”
那边省委宋书记便开始跟吴修治通话:“老吴啊,最近在忙什么啊?”
吴修治连忙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正常的工作而已,宋书记有事吗?”
宋书记说:“没事就不能跟你通通电话了?”
吴修治凑趣:“能啊,我是怕耽误宋书记宝贵的时间,只要宋书记有时间,天天来电话我还求之不得呢。”
宋书记说:“听声音你的情绪不错啊,心情很好吗?”
吴修治说:“我挺好的,谢谢宋书记的关怀。”
省委宋书记:“你的心情很好,我替你高兴,可是我的心情就未必会有你那么好了。”
吴修治连忙关怀慰问:“宋书记有什么事吗?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全力以赴。”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一下就想到了赵银印和跟党走两个老人家在省上斗法的事儿,想到这件事情,心不由就悬了起来。
宋书记说:“需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希望你也能让我有一份好心情啊。”
吴修治说:“这没问题,只要能让宋书记有一份好心情,我能做什么就做什么,用江湖上的话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哈哈哈哈。”
宋书记说:“那好啊,你如果想让我心情也跟你一样好起来,那就马上到省里来一趟好不好?”
吴修治愣住了:“是吗?那好,我马上动身。”
宋书记说:“算了吧,我也就是说说,最近你们那里可不太平啊。”
吴修治说:“不会吧?宋书记您听说什么了?”
宋书记口气严肃起来:“不是我听说什么了,而是我直接接触到什么了,你吴修治还要继续跟我绕弯子、打哈哈吗?”
吴修治有几分紧张,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瞬间把银州市最近一段时间有可能传到省城的事情捋了一遍,最终还是认定不外乎赵银印、跟党走两位老爷子在省城闹出事来了,便试探着问:“宋书记,是不是赵银印和跟党走找您了?”
宋书记说:“赵银印倒没有直接找我,估计他也不好直接找我,可是他在银州市的遭遇我也听说了,我还正在纳闷,你吴修治不是那么不知道轻重,不懂得进退的人,怎么能对赵银印同志那么做呢?正想抽时间找你谈谈,问问情况,跟党走来找我了。”
吴修治连忙说:“宋书记,跟党走老爷子是我们银州市唯一还活着的红军时期的老革命,我们都非常敬重他,他找您如果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您千万不要太在意,他现在回来了没有?如果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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