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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默然的摇头,重新往前方骑去。

    寇云连忙也骑起来,几下赶上我。

    “怎么了哥?没通缉令你还不高兴?”

    我迎着风叹了口气:“如果有通缉令那才是正常的,我刚才看过了,被撕掉的那张应该就是通缉我的。现在的情形,反而是很不正常的,是祸不是福啊。”

    其实昨天梁应物所说的话,已经说明了问题,现在和警方通缉相对照,更说明了这宗发生在公海上的凶杀案,有着非同一般的内情,让警方不能以一般的凶杀案来对待了。

    (4)

    通缉令是省公安厅发出的,那么解除对我通缉的命令是哪里发出的?

    怎么想都觉得那个专案组不可能放任我自流,撤消通缉令是为了不让地方警力或普通警力介入,换而言之,对我的追捕是秘密进行的。一旦我被再次抓住,肯定就难以和外界接触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悚然而惊。

    这一刻我有些怀疑,我去北京,算不算自投罗网?

    我略略和寇云说了,她知道我的前因后果,所以也有些沉默。不过很快她就打起精神来,鼓励我说她一定会帮上我,让我得以昭雪。我不由莞尔,她不给我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路上又经过一个派出所,再次停下看通缉栏,确认自己真的没有上通缉榜。这至少代表,一般的住宿交通,都不会有问题。

    两个人照着买来的地图在太阳下骑了近十小时,从城市到乡镇到农田,延着京广线向北去。寇云说说笑笑,还时常出些小差子,其间终于又摔了一跤,擦破了手肘。她是有意开解我,我的心情因此变得轻松许多。管它前面有什么在等着,都要闯他一闯,要是被人这么轻松就诬陷成功,那我也真是太逊了吧。

    等到夜色完全驱走日光,我们骑到了距广州一百多公里的沙口,这是京广线上的一个小站。

    寇云对自行车的新鲜劲头早已经过去,从玩耍变成纯体力活,近几个小时都无精打采的,所以我决定在这里搭火车去北京。我们不在通缉之列,这又是个小站,想来应该没有危险。

    骑车去北京的话,别说寇云绝对吃不消,一路经过些穷乡僻壤,还可能有不必要的危险。用自行车当交通工具的确比较难追查,但我这么个没学过反追踪的半吊子,相信用尽全副手段,也没办法在真正行家的眼前循形。所以还是坐火车早几天到北京,用有限的风险换有限的时间,按自己的思路进行调查,争取在被警方逮到之前将自己洗刷清白。

    在小站的售票处买了票,离火车到站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们在小站附近找了个旅馆,付五十块钱开了个钟点房,洗去了一身的臭汗。

    把自行车在站前的小广场上一扔,我敢打赌不到一个星期就会有新主人把它们领走。火车打着震天的响鼻慢悠悠地开过来,晚了十分钟。停靠小站的都不会是特快列车,这班车是普快,到北京得明天傍晚时分。

    上车的人三三两两并不多,都扛着不少行李,只有我们两个最轻松。我背了个新买的帆布包,主要是为装钱的小包打个掩护,还装了些饮料零食。除此之外就什么东西也没有了。

    硬卧的条件并不好,不过这只是相对的,看守所里出来的人,哪还在乎这个。时间已晚,硬卧车厢只在走道上亮着小灯,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床位,旁边的几人都已经睡下。这里也不方便聊天,寇云下铺我中铺,睡去也。

    临睡前我给梁应物发了个短信:明日五点到京。

    手里捂着包,我在动荡的黑夜里慢慢沉寂。

    醒了很多次,我好像在梦里知道了杨宏民是怎么死的,但醒过来就忘了,回忆的时候又睡过去,就这样反反复复,车窗外的夜色渐渐的淡下去了。

    觉得时间已经不早的时候,看了次表,居然还不到七点。挣扎着再次入梦,然后到了七点三十。旁边有人起床洗漱,车厢里走动和说话声开始响起来,又拖了会儿,终于睁开眼睛。第一件事紧了紧手里的包,还在。铁道线上贼多,慢车或普快尤其不安全,这是救命钱,可不能遭了贼。

    把头伸出去看看下铺,小丫头呼呼睡得极香。从包里取出湿巾纸擦了脸,又往嘴里塞了两条口香糖,以此代替刷牙。

    手机里有一条梁应物发来的短信。我以为自己睡得很浅,却竟然没有听见短信的提示音。

    “杨宏民,南京人,六十七岁,中国工程院院士,航天科技集团公司高级工程师,中国登月计划专家组成员,负责空间运载技术顾问指导。工作地点:北京航天科技集团公司总部——酒泉基地。登上太平洋翡翠号之前已经三年没有休假,北京和酒泉的工作时间约六四开,都有配给的居所。其家庭成员都居南京,所以实际上杨基本独自生活。之前四个月,杨一直在北京,居住地址xxxxxxx。目前其居所应处于空置状态。行动时请多多注意,不要太勉强。”

    我笑了,他和我还真是默契,这么快就查到了杨宏民在北京的住址。

    “收到,谢谢。”我随手回了一条。

    梁应物没有回复,估计还在睡觉,这条消息是昨天凌晨发给我的。

    我本来还在筹划,要使些怎样的手段才能搞到杨宏民的地址,现在梁应物把它送到眼前,省了许多事情。

    不过,我虽然是被冤枉的,这次在北京,少不得要真做些违法的事情了。从盗墓专家卫后那里学来的几手本事,这次要在实践中检验灵光不灵光。

    离到北京还有很久,没什么事好打发时间,在铺位上啃完面包,趴着发了会儿呆,又不觉沉沉睡去。这一次却比昨晚睡得更香更深些。

    迷糊中觉得耳朵突然痒起来,伸手一拍,抓到一只嫩猪手。睁开眼睛,却是寇云拔了根头发在掏我痒痒,这时被我抓住手,贼兮兮地笑。

    我把她放开,看了看表,竟然已经快十一点钟。

    “哥你还真能睡啊,不是属猪的吧?”

    “我早上起来过啦,那时你还睡得满嘴吹泡泡呢。”我立刻反击。

    “切”寇云耸耸肩,把头歪到一边。

    上铺是空着的,对面床位的三个路人甲乙丙,或许是我心情不佳的原因,看起来面目无趣,丝毫没有攀谈的欲望。

    便宜妹妹缠着我多讲些自己的事情,就和她坐在走道的翻板小椅上,随便捡了些有趣的采访经历。寇云出来闯世界三个月,也只是见着了这世界的一角,我说的让她极感兴趣,不时插嘴提问。比如我说到卧底采访回收泔脚油烧小龙虾,她会追问什么是小龙虾,盱眙十三香是哪十三香,味道怎么样,然后狂咽口水一脸向往;比如我说有一次去采访个欧盟经济官员,自己英语不好又没翻译,于是装酷和她讲中文,那个官员结结巴巴满脑门的汗,她又问我,什么是欧盟盟里有几个人盟主是谁,还让我说几句英语,听完总结说,俺这鸟语没她老家林子里的鸟说得好。

    中午买了火车上又贵又难吃的盒饭,吃完之后寇云爬回床上睡午觉,我想她可能有些轻微的晕车。

    “嘟”的一声,我摸出手机,是梁应物的短信。

    “知道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和你也有些关系。”

    “是什么?”我立刻回复他。

    “你们的这宗越狱案,广东省公案厅的特事处介入调查了,因为新成立经验不足,他们请了我们机构在那里的分支协助。”他很快发来新的信息。

    “难道这不是一次意外?”我发出这条短信的时候,心里也奇怪起来。这次轰动的越狱,是因为一盏大吊灯突然落下,砸晕了看守才发生的。难道说那吊灯掉下来并不是偶然的吗?

    “初步调查那可算是一宗神秘事件。”

    我看了这条短信心里极度不爽,这厮在短信里还要吊我胃口,痛快说出来不行吗。打了个问号直接发给他。

    “吊灯是由一串环环相扣的铁环系着的,突然掉落的原因,是当中的一环突然脱落,单是供电的电线无法承受吊灯的重量被拉断所致。可是事后发现,所有的铁环都是完整的。”

    铁环是完整的,这是什么意民?我一时间想不出这其中神秘在哪里。

    “说得详细些。”

    (5)

    “如果因为年代长久,磨损腐蚀之类的原因导致铁环断裂,那么依然垂在天花板上的那半截铁链的最末一端,或者掉在地下吊灯上铁链的最前一端,这两端的两个铁环,其中肯定会有一环是断裂开的,只有这样它们才能分离开。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铁环原本密合的接缝口被拉开。但现在没有,所有的铁环都是完整的。”

    我对着手机上的小小屏幕愣住了。

    梁应物还嫌解释得不够详细,很快又发来一条补充。

    “就像这两段铁链天生就是分开的,现在要把他们重新连在一起,必须把接缝口撬开,串上后再重新用力合拢。现在的情况,要么是有一个铁环突然像水气一样蒸发了,原本连在这环上的两个铁环自然分开;要么是有一个铁环突然穿透了另一个铁环。不管是哪种可能在物理学上都无法解释。”

    “听起来像是魔术师的套环魔术。”

    “是的。目前不确定这神秘现象是自然发生的,还是非自然发生的。”

    非自然发生?那就是指人为了。当时距离现场最近的是兔唇,直接受益者也是他,可怎么看,他都不像有这种本事的人哪。

    “不过这事情没看出和你的案子有什么关联,你就当个八卦听听吧。有没有觉得放松一点?”

    “这就是你独门的开解人方式?”

    又和他打屁了几个来回,结束了这次长时间的短信沟通。

    他最后一句问候是“记得早点还我钱”

    我的最后一句回答是“收到你羞羞答答的关怀了”

    下火车先带寇云在肯德基大吃了一顿,我这才知道不是她胃口小,而是那天还算是照顾我的。这次吃准我口袋里有钱,连啃了五对鸡翅,最后是两只手捧着肚子慢慢挪出门的。

    “请把身份证给我。”

    “呃”在广州顺利无证入住让我放松了警惕,以为在北京找个小宾馆也不用身份证,却不料这是首都,要比广州严得多。

    “只要一张身份证,不管是你们哪个都行。”前台的服务员再次对我说。

    “叭哒”一滴水掉在柜台上,又是一滴。

    原本就心虚的我心里一抽,难道是自己冒的汗,怎么不觉得呀。

    小男生服务员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我转头一看,寇云已经泪如雨下。

    “我们我们”她抽噎着话都说不完整。

    “别哭别哭。”我嘴里安慰着,心里却反而安定了下来。和这丫头认识不久,了解却已经很深了,这般的大哭,必然有诈。

    果然,寇云顺着我的话头往我怀里一倒,说道:“哥你还说没问题呢,现在怎么办呀,该死的小偷呀,呜呜,要睡大街上了呀。”

    “我们的随身小包在火车站被抢了,钱倒是还剩一些,可是证件都没了。”我对服务员说。

    “可是可是我们有规定的啊。”他为难的说。

    “哼,都是坏人,坏人!”寇云从我怀里探出头来,红红的眼睛盯着那男孩。

    她的气势太足,那男生朝旁边撤了撤,脸也红了。

    “要不,要不你还记得身份证号吗?”他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松了口。

    五分钟后寇云摇晃着身子当先走进宾馆标准间,她得意地往床上一坐。

    “我的功劳哟!”她翘起脸说。

    “你的功劳,小骗子。”

    她躺倒在床上滚来滚去,好像小骗子是一个至高的赞誉。看她这模样,我怀疑她离家出走之后,村里的人恐怕还是比较庆幸的吧。

    “我去找个朋友,可能晚些回来,你先睡吧。”

    寇云“腾”地坐起来。

    “这么晚还要出去啊,去哪里啊,能不能一起去?”

    我摇了摇头:“还是我自己去吧。”

    小丫头的嘴顿时噘得可以挂油瓶。

    “乖,明天带你去买漂漂衣服。”

    “真的?”她的眼睛立刻亮起来。

    “嗯,对了,你就睡这张床,不要换来换去。”眼看着她刚才几下就把床搞得乱七八糟,连床单都狠狠皱了起来,我赶紧先打好招呼。“哥你不会是要偷跑去那个杨宏民家里吧,那样的话我也要去哦。”

    “不是不是,真的只是见一个朋友。”

    “是女朋友吗?”

    好不容易把寇云搞定,我轻轻关上门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居然顺理成章地和她住同一间房,都没有什么不自然,好像是从小看到大的亲妹妹一样。

    按着佛家的说法,这是缘分。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能够顺利解决自己的事,那么就给她在上海找份工作,安定下来,不必再四处流浪,至于她哥哥,可以托公安系统的朋友帮着留心寻找。如果我自己的事解决不了,那也绝不能把她拖进这潭泥沼里来。

    所以今天晚上夜探杨宅,可不能带着她。

    问了几个人,找到家小五金店,买了一段铁丝,一把钳子和一个小钢勾。然后打车到杨宅附近,在家网吧上了会儿网,打了会儿赛车游戏。

    时间很快过去,在杨宅小区门口的保安亭前走过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保安什么都没有问。

    (6)

    杨宅在一幢多层的二楼,楼道里用的是声音感应灯,我用力蹬了一脚,在灯光下找到二零一室。

    我看着这扇门,杨宏民就曾经住在这里。

    灯光熄了。我在黑暗里轻轻呼息。

    从口袋里摸出买的工具,我要对付的是两道门,一道是防盗门,一道是普通门。

    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开锁,其实有很多种方式。

    最暴力的是硬撬,这会发出声响,显然我不可能这么干。

    还有一种就是万能钥匙。

    万能钥匙其实是外行的统称,其实种类繁多。比较著名的一种,是最早出现在欧洲的一套由钢丝、铁钩和齿模制成的组合拨动工具,又叫作“百合匙”意思是“一百种开锁工具组合而成的钥匙”这样一套万能钥匙价值不菲,已经渐渐成为某些专家收藏家的藏品,特别是由欧洲一些著名锁匠所制的百合匙,每套的价格可高达数十万美元。

    另有一种中国当下的盗贼比较常用的万能钥匙,看起来和普通的钥匙差不多,分为一字锁、十字锁几个类型,这样的钥匙不像普通钥匙有很分明的棱角,而是钥齿上的起伏平滑不明显,插进锁孔里,用特定的方法使力,就能轻松开锁。

    当然还有先进的高压膨胀气囊、高频振动毛刷和电动电磁开锁器,更有超导软射线探测仪、超声波高频探测仪和激光扫描仪,它们利用各种光波、射线扫描和探测锁具内部结构,将其轻易打开。

    这些器具,都不是现在的我所能搞到的。

    不过,每个五金店里都能买到的铁丝和钢勾,在一个经受过专业指导的人手里,已经足以打开这世界上大多数的锁了。而我恰好就有一次兴趣大发,在卫后那里接受过五天的专业训练。用他的话来说,高科技依赖多了会变笨,我学的这几手小技,如果去做贼,已经可以糊口了。

    用钳子剪了一小段铁丝,再弯成一个特定的弧度,塞进锁孔里,然后另一支手上拿着的钢勾,也慢慢伸了进去。

    感觉着里面的结构,回忆起那些天的练习和卫后的话,摸索了五六分钟,终于找到那个点,铁丝和钢勾一起抵住,然后慢慢转动。

    锁打开了。

    有了经验,我打开里面那个普通门锁,只花了三十秒。

    一切如此的轻易,我把门推开了。

    里面和外面一样,黑暗,静寂无声。

    老鹰我真的能在这里得到线索吗?

    我深吸了口气,踏前一步,进入屋里,轻轻把房门关上。

    我伸手在旁边的墙上摸索,灯的开关应该就在这附近。

    灯亮了。

    灯亮了,但我还没有摸到开关。

    这灯不是我开的!

    一时间光明大作,强烈的光暗对比让我眯起了眼睛。

    “那多!”一个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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