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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唯一不能祝福快乐的节日,只能祝大家幸福安康啦!”这是清明小长假期间,笔者收到的一条微信。
是呀——“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妇孺皆知的诗句,为清明节预设了一个凄冷悲怆的氛围。扫墓祭祖、缅怀先人、寄托哀思,在这样的主题下,祝福快乐显然有点儿不合时宜。
但恕我无礼!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清明与悲伤几乎不沾边。
我出生在冀中平原的农村。在儿时的记忆中,没有清明,只有寒食。它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两位姑姑要来我家串亲戚,扫墓上坟。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无时不在盼着寒食节的光临。对我而言,那是春节之后的第一个“开斋节”过年时肚里的油水早已代谢完毕。寒食的到来,意味着将有丰富的食物让我们这帮孩子们享用。说是丰富,也是相对而言的,说出来估计会让现在的孩子们嗤之以鼻——无非就是一些油条、点心、水果之类,再加上几盘酒菜、饺子等等。但这些足以令我口舌生津,垂涎不已了。按照规矩,这些平时很难吃到的东西,都是用来上坟用的,在祭祖之前是不能享用的。
上坟是在午饭前。也可能是与心情有关吧,在我的记忆中,寒食节与“雨纷纷”是很少挂钩的,暖阳高照、春意浓浓、和风拂面是主旋律。跟着父亲、姑姑、表哥走在乡村松软的小路上,会遇到许多上坟的乡亲们,特别是像姑姑这些嫁到外村的姑太太们,趁回娘家上坟的机会见面了,总要亲热的聊一聊、扯一扯,一路上问候声、说笑声会不绝于耳。在上坟的途中,很少见到“欲断魂”的情景(除非是祭奠刚去世不久的亲人),络绎不绝的人流倒有点儿像农村赶大集。
那时人的寿命短,爷爷、奶奶均在我来到这个世界报到前就去世了。对他们的印象,只停留在墙上的两张黑白照片和父母的叙述中。与大人们不同,我们这些孩子们的注意力基本上就集中在了鼓鼓囊囊的祭品上了。到达坟地后,将祭品依次摆好。此时此刻,我们的目光会和阳光聚焦在一起,投射到一盘盘油亮光鲜、极具诱惑力的祭品上。大人们跪在祭品前开始烧纸钱,并不停地念叨叮嘱先人们“有钱了,不要省着,要买自己吃的、用的”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纸钱烧完,垂涎已久的祭品便可以享用了!大人们把水果、点心等分给孩子们,还不忘说上一句:“垫吧两口就行了,一会儿回家还用吃午饭哪!”——的确,因为招待回家上坟的亲戚,午饭也是相当丰盛的。但似乎顾不了那么多了,对美食的渴盼,决定了先填饱干瘪的肚子而后快,什么吃相、矜持、节制,都统统抛到了脑后。
读书后才知道,寒食节已有2600多年的历史,源于春秋时期一个悲壮而凄美的故事——晋公子重耳为逃避迫害而四处流亡,在一处渺无人烟的地方饥寒交迫,几近绝境。随臣介子推走到僻静处,从自己大腿上割下一块肉,煮汤让公子喝下。重耳渐渐恢复了精神,当他得知肉是介子推自己腿割下的时候,顿时泪流满面。十九年后,重耳作了国君,就是史上晋文公。即位后他论功行赏,唯独忽略了介子推。而此时的介子推已带着母亲归隐至绵山。晋文公听说后愧疚莫及,亲自带人去绵山请介子推。然山高路险,树木茂密,找寻一人谈何容易?有人献计,从三面火烧绵山逼出介子推,大火烧遍绵山却没见介子推的身影。火熄后才发现,背着老母亲的介子推,已坐在一棵老柳树下死了。晋文公见状,恸哭。为纪念介子推,晋文公下令,将这一天定为寒食节,昭示天下禁火一天,不准生火做饭,只吃冷食。
无论是介子推的“割股奉君”、“功不受禄”还是晋文公对于介子推的厚葬加封,以及沿袭至今的扫墓祭祖,寒食(清明)节无不蕴含着以“忠孝”为核心的传统道德取向。在中国的历史上,各种宗教此起彼伏,此消彼长“你方唱罢我登场”但不管是外来的,还是土生土长的,没有任何一个宗教能根深蒂固地统治整个民族。而以“忠孝”为核心的儒家文化,是维系民族、家庭团结的道德力量,更是凝聚人心、动员民众最强大的社会力量。
寒食节是清明节的前一天,前者称呼更多地流行于民间和乡村,而清明节的称谓则更多见于市民和官方。清明节也好,寒食节也罢,不仅是国人祭奠祖先、缅怀先人的节日,也是中华民族认祖归宗的纽带,更是一个远足踏青、亲近自然、催护新生的春季仪式。
看来,小时候虽不谙世事,但关于寒食节的记忆与清明节的内涵并不相悖。清明节是节气和节日的结合,扫墓祭祖让我们获得精神上的慰籍和支撑,重温孝道文化和家国情怀;而春游踏青、荡秋千、放风筝这些传统的节日活动,可以让休眠了一冬的身体动起来,在感受春天生机勃发的同时,以积极向上的心态投入到火热的生活中。
唐朝诗人韦应物有诗云:寒食清明好,春园百卉开。由此看来,互相祝福一下清明节快乐也并无大碍。无论是逝去的先人,还是活在当下的我们,都需要享受美好青光,追求幸福快乐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