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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在萨城的事,确实给他打击很大,从此他整个人都变了。”敏敏说:“我虽然认识你不到半天,但以我的直觉,你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应该不会做那种事,或者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看敏敏如此诚挚的表情,倩容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掉下泪说:“我父亲那时候被生意对手绑架,很需要钱,我哥哥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他说俞家出得起,但我们都知道那是错的,但又不得不做”

    “我了解。”敏敏拿一条纸巾给她“人生总有许多不得已,不是对或错能够判定的。”

    “你是俞家人,难道不觉得我很可恶吗?”倩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说。

    “我看到你,认识你以后,就不觉得了。”敏敏涸葡定地说:“我也会保护你,不再受智威的伤害。”

    “不!我不在乎,那是我应得的。”倩容擦去泪水说:“只要他不再愤怒,不再恨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敏敏惊讶地看着她,那张年轻清丽的脸孔上有一种圣洁的光辉,彷佛刚许下一个很谨慎的诺言。那份痴,让人心有所动。护士进来,帮倩容换了另一支针剂,点滴中的镇静剂,又今她逐渐沉睡。

    信威在病房门口探头,敏敏拉上帘子,走到外头小声问:“智威发现了吗?”

    “发现了,还像疯子一样,说我若不告诉他纪倩容的藏匿地点,他会闹遍洛杉矶大小医院,明天我们俞家就要上头条啦!”信威无奈地摇摇头说:“老婆,看你做得好事,他马上就要来了!”

    “他还敢来?人家都要告他虐待妇女了!”敏敏气鼓鼓地说。

    说人人到,一阵混乱后,智威像火车头般冲过来,西装是皱的,领带是歪的,头发七横八竖,一脸杀气。他直接对着敏敏,语调凶恶地说:“倩容呢?你把她偷到哪里去了?”

    “俞智威!敏敏是你二嫂,你怎么可以那么无礼?”信威挡在妻子面前,脸色极差。

    “既是我的二嫂,就应该尊重我,不该管我的闲事,还私自带走我的人!”智威额爆青筋地说。

    敏敏自嫁到俞家,从未见过智威发那么大的脾气,不禁有些害怕,但她仍勇敢地说:“倩容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囚禁她、虐待她呀她差点得肺炎,摔了一身伤,又白血球过多兼严重营养不良,任何人看了都会不平,都会想救她的!”

    敏敏的话一句句重击他,更使他心急如焚,他手一伸,抓住她问:“倩容在哪里?”

    信威马上一掌挥过来,打掉他的手臂,怒吼说:“你不要命了吗?竟敢动敏敏?”

    “她在哪里?”智威仍是一脸拚命三郎的样子。敏敏不自觉的护着病房的门,智威一脚踏过去,要不是信威眼明手快,她早就被推倒了。

    “让他去吧!”信威按住想往前冲的妻子。

    拉开淡绿色的帘子,倩容就睡在白色的被单中,一脸安祥静,双手规矩地交叠,就好像好像躺在棺木里一样。智威心一惊,忙握住她的手,浅浅的脉搏沿着他的手指传上来,混合入他的心跳;他摸摸她的脸颊,微热的温度暖着他的掌心。哦!她还活着!因为压抑着感情的狂潮,智威的动作在敏敏的眼里,就彷佛一个杀手正在探测他狙击的人是否已经死亡,所以她站在床边,小心戒备着。

    倩容在騒动中醒来,恰巧面对的就是智威那咬牙僵硬的脸孔,她本能地坐起来,往敏敏那里靠,万分惊恐地说:“我我没有要逃!”敏敏揽住她,两个女孩就如同林鸟般偎在一起,严慎地防着智威。

    倩容竟奔向别人,而不是奔向他!她应该在他怀里的,他多想抱她,与她厮磨呵!但她却和别人站在同一阵线,狠狠地割剐他已经受创的心。

    “倩容是我带到医院的,她人很虚弱,拜托你不要再吓她了。”敏敏镇静地说。

    这些话无异是火上加油,智威瞳孔放大,直盯着倩容,愤怒地说:“你又编了什么故事?是不是大加诉苦,说我如何把你关在不是人住的小木屋,没三餐、没灯火,还有风雨野兽的袭击,害你差点死在荒山野地,是不是?”

    “我没有。”倩容的泪水被逼了出来。

    “她是没有!她不但一句苦都没诉,你把她害成这样,她还替你说话,帮你隐瞒,认为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敏敏在一旁说公道话。

    “不要被她骗了!”智威受不了那泪水,激动地说:“问问她当年做了什么?比起来,我算是仁慈了,我再怎么狠,也狠不过她的残忍狡诈!”

    “倩容当年那么做是不得已的,她是为了要筹钱救她父亲。”敏敏试着化解纠纷说:“智威,倩容是真心忏侮,也已经受了惩罚,你为什么不放过她,让这段恩怨随风而逝呢?”

    智威的脸一下冻成寒冰,他用极怪异的嘶哑声调说:“哦!她连这段也说了?二嫂,看来你也被她天使的外表所骗了。告诉你,她可以掉一缸眼泪,说上一百个可歌可泣的故事,但没有一点一滴是真的。她浑身上下有的只是谎言和面具,用以包藏她那颗骯脏的心,如果你轻易地相信她,就是中了她的诡计了!”

    这些话够狠够毒,字字像针般插入倩容的心底。她知道智威对她的观感绝对是不好,但由他嘴里说出,又是在众人面前,等于要把她杀得片甲不留。她是不是真的很骯脏她惊恐地想着,彷佛五脏六腑被人彻底翻搅,她抚住胃部,整个人忍不住激烈地呕吐起来。

    “看看你做了什么!”敏敏叫着。几个护士进来,倩容的静脉注射针也差点被扯落,她几乎呕得不能呼吸,脸色发青。

    “你真的想害死她吗?”敏敏也火大了,推着智威说:“你出去!出去!你若再靠近她,真会有人以虐待妇女的罪名来逮捕你,你知道吗?”

    智威震呆住了,倩容的痛苦扭绞他的心,他想向前趋开所有的人,带她到很远的地方,就他们两个,他会好好照顾她但他动弹不得,脸看起来仍是愤怒与仇恨,嘴里吐出仅有的一句话是:“看看她!是不是很会装模作样呢?”他几乎不相信这句话是自己说的,彷佛他的体内还住着另外一个人。

    “我们走吧!”信威用力拉住他,不容任何抗辩。

    两个男人离去后,倩容也渐渐平静下来。敏敏坐在椅子上,叹一口气说:“真搞不懂,智威为什么变得那么不可理喻?他原来并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倩容幽幽地说。

    “我一直认为他是俞家最开朗热情的一份子,当年俞家还不太接受我的时候,只有他伸出欢迎的手臂,给人好温暖的感觉。”敏敏继续说。

    “你那么好,俞家怎么会不接受你呢?”倩容忍不住问。

    “那是一段好长的故事,以后有空再告诉你。”敏敏微笑着说:“我得先回去和智威好好谈谈,保证让他放了你。晚饭后,我再来陪你。”

    “不必了,我已经麻烦你够多了。”倩容说:“夜里反正都是睡觉,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你确定?”敏敏不太放心地问。

    “我确定,也坚持。”倩容又说:“其实放不放我没有关系,我只担心我父亲和哥哥在萨城监狱的安全,你能不能求智威饶过他们呢?”

    “没有问题。”敏敏信心十足地说:“你好好保养身体,我明天来接你出院,到时或许就会有好消息了。”

    敏敏走后,病房恢复了寂静和孤独。窗外已是一片灯火,室内却是愁人的昏暗。倩容闭上眼,想牧场的日子,想父亲哥哥,想从前,想智威泪水由紧闭的眼角流下。极端疲惫的身子,在祷告及葯物下,缓缓沉入梦中,而那些梦也是很愁人的。

    黑雾弥漫的夜,钟敲三下,有人在静寂的俞家大宅内关掉警报器,安抚低鸣的狼犬,再由后门溜出来。智威暗吁一口气,他有多久没做这种半夜离家的事了?大概也有十年以上吧!今天为了倩容,他竟然重操旧业,又回到青春期去了。

    小心地发动引擎,将车子驶到大马路上才敢开灯,然后猛加油,车子像箭一般冲了出去。信威、敏敏和他在书房谈了一个晚上,若不是这件事,他还不知道外表文静优雅的二嫂,会有那种撼不动的意志力,只要她认为对的,就一心坚持到底。斗得过她字字铿锵有力的道理,也斗不过她澄静无波,可一眼望穿人的眼光,难怪一向以狡狯敏捷着称的二哥会栽在她的手里,变成一头驯服的家常豹。

    “如果你不甘心,萨城监狱方面,我可以自己出钱请家志设法解救。”敏敏很干脆地说:“他会听我的。”

    “萨城已陷入战火,不如由我在附近找人手和管道,或许还快一些。”信威思索着。

    “不必了!这是我的事,我和家志早有计画,你们不要插手。”智威断然地说。

    “倩容呢?我可不能不管。”敏敏盯着智威。

    “她也是我的事,你们更不能啰唆!”智威说。

    结果两方又是一场互不相让的激辩,最后是信威从中调解说:“你们一个不放人,一个不要她回山上牧场。这样好了,倩容就以敏敏朋友的身分住进俞家,一方面可以调养身体,一方面可以在智威的视线范围内,然后等纪家父子救出来再作打算,如何?”

    能不依吗?再吵下去,如果信威也失去耐性,这场仗就打不了。只要倩容不离开,他可以接受任何条件,最后,智威点头了。

    回到房里,智威一直无法入睡,就如同过去几夜,想到她独自一人,心情就焦躁不能平息。医院安全吗?敏敏一定会说:再怎样也比你这头狼更安全!

    车子无声无息地泊在医院的停车场,智威也无声无息地躲过护士和警卫,来到倩容的病房。她静静地沉睡着,脸上已恢复了红晕,像一朵美丽的玫瑰,在寂静的夜里吐着芳香,只有他能够沉醉;他的紫色星辰,全然地锁在他的掌心里、他的气息里、他的目光里,和他的心里,一刻都不能逃。他握住她的手,先偎在脸庞,又一根根手指吻着。望着她秀美的容颜,闻着她花般的清香,他的欲望排山倒海而来。两年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触动他,他的欲想就停留在萨城那个黄昏,树影、叶影和她的身影囚禁他,而今天也由她来释放。他克制不住了,轻吻她的唇,温润如花瓣,再来是她细柔的肌肤。他感觉她的鼻息,知道她熟睡着,所以更不由自主地探人她薄薄的睡衣,抚摩她圆嫩的胸部和曾经肆意亲狎的蓓蕾。她的身体动了,唇畔轻叹一声。智威肌肉一僵,发现自己整个人趴在她的身上。天呀!这是医院,而她正因葯物昏睡着,他在做什么呢?两年前在萨城,他可以怪兴奋剂引起的冲动,今天又有什么理由呢?他再放任自己,只怕真会成了名副其实的强暴者了。他到浴室冲了一头一脸的冰水,欲望却仍膨胀着。回到房里,他不敢再碰她,只坐在远远的椅子上看守着她,就像守着一个会吸血的美丽女妖。

    彷佛见到她唇畔有一丝笑容,手轻移到胸前。她梦见什么呢?是不是潜意识里知道,她又差点捕捉他、毁灭他?不能再一次被她蛊惑,她的心中一向没有他,他们之间只有欺骗、谎言、仇恨、报复和偿债,对她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再对她动情,他就是该死的混蛋,而且永不得超生了。他在第一道曙光中悄悄离去,并下定决心,等她病好了,就送她回台湾,再救出纪家父子,他就永远和他们没有瓜葛了。他要紫色星辰落入万丈深渊的激流里,彻底消失。

    倩容很早便醒来,但意识一直蒙蒙眬眬的。整晚她都梦见智威,先是很伤心,有飘零的雨和凄然的泪;然后他吻她、抱她,火热的肌肤传达着强烈的索求,她陷入一个情欲极浓的梦,深红的空间裹什么都燃烧着。睁开眼睛,她依然闻到他的气味,在她身上淡淡印着,在空气里如雾散着。她太熟悉了,因为两年来,那味道早已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只是今日更真切了。

    当然一切只是梦,他对她仅有鄙视和仇恨,且昨天他那番话在她心底挖了个大洞,令她痛苦更甚以往,夜里却又做这种绮想的梦,感觉更羞耻难堪了。敏敏来时,她兀自呆着。

    “嗨!医生说你白血球指数恢复正常,烧也退了,我们准备回家吧!敏敏愉快地说。

    “家?”倩容不解地问。

    “智威那人心肠还是软的。”敏敏笑着说:“昨晚我们谈了很久,他同意不送你到牧场,而以我朋友的身分暂住俞家做客。结果今天一早,他不晓得哪根筋又通了,答应让你一星期后回台湾,前帐一笔勾销,你说是不是好消息呢﹖”

    就这样?他们之间就那么轻易结束了吗?倩容丝毫没有兴奋或松一口气的感觉,她突然想到说:“我父亲和哥哥呢?他也放他们出来吗?”

    “现在情势有些变化,智威是想让他们出来,但萨城已落入反叛军手中,可能要费一些周折”敏敏说。

    “什么?在反叛军手中?那根本是机会渺茫了!倩容脸色惨白地说:“在兵荒马乱的时候,他们不被子弹打死,也会活活饿死,在监狱里更不可能逃生了!”

    “不要紧张,俞家已经尽全力在救他们了。”敏敏安慰她说。

    “不!这就是智威所乐意见到的!他不会在乎,否则他不会选在这危险的时刻送他们去萨城”倩容忍不住想哭,但她不愿敏敏看她掉泪,所以话说一半,就走进浴室,把脸埋在毛巾里,难过了好一会儿。

    难怪智威忽然“好心”的要送她回台湾,原来是由于内疚的心态,反正两条命也够满足他的复仇了。如果他害她失去亲人,她会恨他一辈子;当然他是无关痛痒的,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悲剧发生!她知道,一切都要靠自己,她必须坚强。

    回到病房,倩容已经恢复平静,她正要对敏敏说话,才发现智威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他今天穿得特别正式,白衬衫、淡蓝领带和黑色西装,更显出他的英挺迷人与风度翩翩。她很努力,才试着不让自己心动。她冷淡,他更冷淡,用无所谓的声音说:“我二嫂把一切事都告诉你了?”

    “嗯。”她点点头,并不看他。

    智威等着她哭诉生气,但她只是坐在床沿,连脸都不向着他,不禁令他有些火大“你认为我该去救那两个陷害我的人吗?”

    “智威!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敏敏惊叫着。

    “你有你的立场,不必问我的意见。”倩容回答。

    “对!我是不必问,因为你也没资格说。”智威站了起来,僵直地说:“做恶的人必有恶果,我想你们这些把灵魂卖给撒旦的人,心里应该都明白。”

    “智威,不是都说好了吗?为什么又存心来搅局?”敏敏质问他。

    他又盯了倩容一会,才冷笑一声说:“我不是那种表面一套,心里又一套的两面人,虽然救我的仇人是件很困难的事,但我还是会信守承诺。”

    “那就好了!”敏敏很怕他再口出恶言,忙说:“我待会儿就带倩容回家。你不是要和茱莉去听歌剧吗?快来不及了。”

    “二嫂,你人太好了,我怕你会吃亏。”智威意有所指地说“不是每个楚楚可怜的女孩都是小绵羊”

    “好了,我不要再听了!”敏敏下了逐客令。

    这时,有个盛装打扮的女孩,拖着银色的长裙和披肩进来,先和敏敏招呼,再说:“智威,你不是说停一下吗?都已经五分钟了,要赶不上开幕了。”

    智威故意给茱莉一个迷死人的微笑,与对倩容的阴冷判若两人,然后低着嗓子,亲昵地说:“我怎么舍得让我的小美人久等呢?”

    茱莉咯咯直笑,智威轻佻地吻她一下,又细心地牵起她的手,一对俊男美女卿卿我我地离去。倩容咬着唇,心在滴血,这就是大众情人的智威,她永远看不见的一面。

    在耳朵嗡嗡作响中,倩容听见敏敏说:“很抱歉,没想到智威的火气还这么盛。不过你放心,俞家很大,智威也常不在,就一个星期,要痹篇他是很容易的事。”

    “不必替我担心,我已经习惯了。”倩容轻声说。

    敏敏看着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她,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温柔地拍她的肩说:“你收拾一下,我去办出院手续。”

    其实她东西不多,早就收拾妥当了。当敏敏前脚一跨出,倩容就用医院便条草草写着:敏敏姐:父兄命在旦夕,我实在无法枯坐干等,所以决定直接到萨国去。拯救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俞纪两家间的恩怨既了,我也不愿意再麻烦你们。谢谢你的照顾及好意,以后有机会再答谢。

    她提了简便的行李,就到医院门口搭计程车。这个计画是方才在浴室中想到的,看到智威的冷漠及毫不隐藏的厌恶,更加强她的决心。如果他们一家三口都死在萨城,他一定更快乐吧!倩容擦着泪想,外面的蓝天又被她一路哭模糊了。

    智威听完歌剧,又请茱莉吃了一顿大餐,在天全黑时才一副浪子模样回去,他进门时还在想,或许他不该拒绝去俱乐部跳舞。母亲和大嫂带着侄儿、侄女们在客厅看电视,他左右看看都没有倩容的影子。哼!她八成在睡觉,像客人一般享受着。他脱下西装,拉下领带,还来不及答完母亲的话就往楼上跑,每个客房都被他打开,但都整整齐齐的像没人住。倩容呢?他纳闷着。

    恰巧敏敏由房间出来,手上还抱着喂完奶的小立。他走过去问:“倩容呢?”

    “你还问她做什么?我以为你不想再看到她了。”敏敏冷着一张脸说。

    “倩容呢?她为什么不在客房?”他执拗地问。

    “她直接从医院到机场,飞到萨国去了”敏敏没好气地说。

    “什么?”他全身的血直冲到脑门,人差点站不住“你竟让她去萨国?那里战火连天、死伤遍地,她一个孤弱女子,你竟然让她到那种地方?”偌大的客厅顿时安静下来,十几只眼睛同时从挑高的空间向上望着他,看他在二楼长廊疯狂地叫着。

    “你把人家父兄送到那里,她当然要去呀!”敏敏无畏地直视他“而且你态度那么差,她根本不相信你会去救人,她不靠自己,难道还指望你吗?”

    “天呀!”智威捏紧拳头说:“她病还没好,人又那么虚弱,像风一吹就会化掉,她去能做什么呢?那些枪弹、士兵、饥民天呀!她还能活吗”

    “她说不关你的事。”他的神情令她有些不安。“天杀的不关我的事!”他的青筋随着怒吼爆出。小立“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信威由书房跑出来,看见这一团乱,马上把儿子交给上楼来抱的母亲,自己则把快要失去理智的智威拖进房内。

    “她竟然没有阻止倩容!”智威到书房时仍吼着。

    “怎么没有?”信威用严厉的声音说“敏敏还巴巴地追去机场,死劝活劝,你的纪倩容就是不肯回来。脚长在她身上,我们能怎么样?难不成去挡她的飞机吗?”

    “是该挡!那个鬼地方早就不该有任何航班了!”智威一拳打在桌子上。

    敏敏没想到他的反应会那么激烈,既意外又不解,忍不住问:“你不是恨她吗?说她多虚伪可恶吗?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在乎?”

    “我不在乎,但我生气,我恨不得一箭穿透她的心!”智威双眼布满红丝地说:“她是天底下最笨的白痴!她不知道什么叫战区,电视上至少也看过,一个男人进去都会死无全尸了,她一个女人能做什么?这不是故意要把我弄得精神错乱她才甘心吗?”

    “智威,你真莫名其妙,她已经自己走了,又不愿意麻烦我们,你还咒她骂她做什么?”信威也糊涂了。

    一种女性的直觉,让敏敏心有所感,她换个口气,不再刺激他,改用很温和的语气说:“倩容说她有办法。她说萨国是个天王教国家,无论政府军或反叛军都对教会存着一番敬意。而她和教会很熟,或许比家志那票硬闯的亡命之徒,还更有希望救出她的家人。”

    “见鬼的教会!她以为她有上帝的不死之身,她以为基督那稣是防弹衣吗?她她甚至连个十字架都没带”智威的声音愈说愈低,他抚着颈上的炼子喃喃说:“我的紫色星辰,我准备要将你丢进黑色的河流,你却非逼着我跳入万丈深渊不可!就像那愚蠢的赫肯,竟会为一颗星星跳崖自杀”

    “他在胡说什么?”信威一头雾水“一下星星,一下河流,一下又跳崖自杀?”

    才说完“杀”字,智威就冲了出去,敏敏、信威急忙追着,生怕他会直接跳下楼。结果他是回房,乒乓砰砰地翻箱倒柜,到浴室套一件牛仔裤,拿了一个旅行袋就要出门。

    “你要去哪里?”信威阻止他说。“去萨国。”他简单地回答,继续往前走。

    “你疯了!好!别说那里在打仗,你可能有生命危险,”信威气恼地说:“还有合并案,明天就要签约了,那是你辛苦得来的成果,你不亲自接收吗?”

    “你去签约就好,不必我在场!”智威穿上鞋子。

    “你要把功劳成果全让给我?”信威无法署信地说。

    “你要的话全拿去,公司、股票,我不在乎!”智威坐上车子说;“我只要去找倩容,没有她,我绝不回来!”

    汽车一溜烟消失在黑夜中,只有那雨盏车尾灯远远迤逦着,直到看不见为止。

    “我真不懂,他辛辛苦苦的绑架她,又万般地羞辱她,现在竟不顾危险要去找她。”信威摇摇头说:“他是哪里出了毛病?”

    “他没有毛病,他只是爱上倩容,而且两年前就爱她了。”敏敏露出一个模糊的微笑说。

    “他爱她?你没弄错吧?”信威不同意地说:“他如果爱她,为什么还对她那么坏,又口出恶言、又身心折磨的?智威不是有虐待狂的人,我看是恨还差不多!”

    “嘿!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吗?”敏敏挽住丈夫的手臂,眼神晶亮地说:“你不是因为固执愚钝,把我们两个都搞得惨兮兮的吗?”

    信威望着她,沉醉在她的眸子里,说:“怎么忘得掉?我只是没想到有人也会和我们一样,爱得那么惨烈。”

    “很惨烈吗?”敏敏轻笑着说。

    “是呀!四个伤痕都还在,爱你真让我元气大伤。”他吻着她的唇说:“难怪人家说真爱一辈子只有一次,再多,命都没有了。”

    敏敏轻偎在丈夫的怀裹,心中满是甜美幸福的滋味。

    黑夜的尽头有浅淡的蓝光,透着几丝暗红余晖,像将冷的灰烬,也像南方遥远的战火,在那里吶喊着。希望智威和倩容都能够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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