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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沉入这幽黯危险的中美洲热带森林区。本来应是寂静的大地,被小镇中央广场的人声及音乐声扰得鼎沸轰然,连带的,远处的锥形火山,也彷佛不甘寂寞般地低低嘶吼着。

    智威头上的牛仔帽已不知被人换了多少顶,他尚未坐稳,又被热情如火的拉丁姑娘拉去跳舞。她们都非常年轻,十五、六岁就发育成熟,丰腴的身段、滑腻的肌肤、欲蹦出衣领的双乳、浓乱的长发,肆情纵欲的脸孔;一舞下来,可以跳得欲望勃发、春心荡漾。

    但智威也是有经验的。她们黏,他就闪;她们躲,他就诱惑;她们快如风,他就驰如闪电。所以,几支舞后,往往就有一票女人围缠着他,把他湮没在莺声燕语、脂香粉味之中。这就是俞智威,被宠坏的、享乐至上的俞庆集团三公子。

    一曲令人欲仙欲死的“黏巴达”响起,男人吹着色狼般的口哨,狂欢的情绪达到最高潮,几乎无法控制。智威好不容易从一个美女的八爪掌下逃脱,匆匆奔回酒吧,大口喝下一杯冰啤酒,在狂饮的同时,有一半的酒汁浇到他的身上,蒸出了汗臭味、女人肉味和酒精的刺鼻味。

    如果再来三天不洗澡,那种颓废味道就更棒啦!他暗忖。

    他才开始喝第二杯啤酒,就猛地被一位亚马逊女王一拉,一脸撞进她硕大柔软的胸乳间。“让我们跳舞吧!安东尼!”她全身抖着,尖叫着智威的西班牙名字。

    他的脚方站稳,才揽住她的腰,手臂就被另一个人牢牢抓住。

    “安东尼,别再跳了!”他的拉丁朋友克里欧说。

    “可是玛莉亚”智威左右为难。

    “不!我是安娜塔莉卡,不是玛莉亚”亚马逊女王生气地说,胸部像两颗大气球,嘴里不断地吐着咀咒。

    避她玛莉亚、莎莉或安娜什么的,反正智威永远搞不清楚,在头昏脑胀中,他只有站在中间任两方人马拉扯。最后是克里欧的男人蛮力获胜。他把智威带到后街的古井旁,一桶水直直往他头顶淋下来。

    “见鬼了!般什么嘛?”智威大叫,这回轮到他大吐咒语,西班牙文、英文、中文,还加上两句台语。

    “瞧瞧你这样子,如果被你父亲或哥哥们看见,不被骂惨了才怪!”克里欧冷眼说。

    “有什么好骂的?我又没耽误正事,他们交代好一件,我办好五件,中南美的事业由原来的小办公室变成一栋大楼,他们还能抱怨吗?”智威拧着身上的水说。

    “他们是不抱怨,但他们认为凭你的聪明才气,应该可以承担更大的责任才对。”克里欧说。

    “你在说笑吧!”智威扮个鬼脸说:“我们俞庆有个老当益壮的老爸,一个老虎大哥,一个黑豹二哥,天都擎得住了,还有什么责任让我担?”

    “安东尼”克里欧还想说话。

    “我告诉你,我的责任就是让大家快乐,把欢笑散布在俞家的每个角落。”智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在这前提下,我更该玩尽天下好玩之事,让自己永远充满欢乐,对不对?”

    克里欧不回答,只是看看表说:“不管你现在欢不欢乐,你二哥就要从巴黎打电话来了,若他发现你深夜不归,一定又会觉得给你的工作太少,有愧做哥哥的职守,马上一堆新指令又来了。”

    “真是的,连度蜜月都不放过我!”智威恨恨地说。信威和敏敏婚礼一过,就出发去欧洲旅行。智威敢发誓,他二哥的行囊中一定少不了一台昂贵又多功能的手提电脑,可惜了敏敏这么如花似玉的温柔可人儿,偏偏遇上这不懂玩乐的工作狂。

    一走进那西班牙式的旅馆,才打开自己房间的门,电话就鬼叫起来。怕死的克里欧忙一个箭步跑去接,彷佛怕再响下去,会震垮屋子似的。“是,是,俞先生,他在这里。”克里欧谨慎地说。

    智威看着一脸黝黑,带着印地安血统的克里欧,无奈地耸耸肩。克里欧从小在难民营中长大,饱受战乱离散之苦。十四岁时因一张画获得国际大奖,受到一对美国夫妇的赞助,得以继续接受教育,甚至到加州念大学,而智威就是在加州认识他的。

    如今克里欧一家人都在俞家的工厂里做事,对目前的生活既感恩又满足,所以对俞家人就难免战战兢兢,必恭必敬了。

    “欧拉!米褐明诺,康莫爱西塔斯?”智威一接过电话,就用西班牙语打招呼,说到“兄弟”一词,鼻音还特别重。

    “你少来这一套。”信威低沉的声音传来“事情都办好了吗?”

    “当然好了,有我俞智威出马,该买的买、该卖的卖,皆大欢快,能够不好吗?”他自以为俏皮地说。

    “既然都好了,为什么还不回洛杉矶?老妈天天催人,活像你是薛平贵离家,要十八年才回来似的。”信威在电话那头说。

    “嘿!二哥,你变得有幽默感了。”智威笑嘻嘻地说:“可见跟年轻十岁的女孩子结婚,还让你有返老还童的效果。”

    “俞智威。”信威维持一贯的冷静说:“你不给我一个留在萨城的好理由,我就马上调你去俄国开发市场。”

    哇!冰天雪地的俄国,那还能活吗?他这热带鱼铁定会冻得眼珠都掉下来,变得面目全非。

    “我也只不过多待两天而已。”智威闲闲地解释着:“明天是萨城一年一度的赛马会,我每年都参加,好为俞庆做点公关,你忘了吗?”

    “你还去?那可是一堆狂人和狂马,小心摔断你的脖子。”信威不高兴地说。

    “我的马术一流,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老妈反对,我还想去当职业骑马师呢!”智威自夸地说。

    “我不想和你瞎扯,反正后天一早你就给我回洛杉矶。”信威用命令的口吻说。

    “回去做什么?老妈一定会捏着我的耳朵去相亲,叫我接收你那堆选美皇后和华埠小姐,我当然躲得愈远愈好,免得此生休矣!”智威还做出一声头被砍的怪叫。

    “相亲有什么不好?你都快三十岁了,娶个老婆,正好收收你那自命风流、玩世不恭的脾气。”信威说。

    “这些话由你口里说出,似乎不太搭调,我记得你三十岁时,可比我糟糕多了。”智威说“现在你竟会说相亲和结婚好?可见敏敏把你改造得很厉害了或许你应该把她借给我一下,也让我回复善良忠实的本性。”

    “敏敏已经是你二嫂了,我不准你再对她有任何出言不逊的地方!”信威的怒气已掩不住了。

    “我没有出言不逊,只是觉得她和我比较速配,无论年龄、外型和各方面”智威尚未说完,信威已用力挂上电话,怒火彷佛由线上一路烧过来,烧到他的手指头。他忍不住大笑出来,他这二哥向来不轻易被撼动,如今一个敏敏,就可以轻易惹毛他,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爱情真是个不可沾染的东西,一旦让女人进入你的心,就变得没有冑甲、没有宝剑,尽管曾是盖世的枭雄,也要矮上大半截。

    像他,什么女人没见过,什么温柔滋味没尝过,既然有江海般的量,若只取一瓢饮,那就未免太拙、太傻了吧!他笑完的当口,也换好衣服,准备下半夜更疯狂的宴会。

    “安东尼,你该留点精力给明天的赛马会吧?”克里欧在后头担心地说。

    “放心,你什么时候看我失控过?”智威笑着说。

    的确,智威可以泡在酒国美女中,仍神智清明;他可以狂欢一夜,第二天仍精神抖擞地去谈生意。克里欧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他就是有这个能耐。

    第一次在大学校园见到智威,克里欧就对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讶矣讷方男子也有这等高大身材、浓眉大眼、头发鬈曲、五官立体的“优良”品种,简直符合古?奥蘼砜械挠9π蜗蠛突平鸨嚷省?br>

    再来是他的热情和吸引女孩子的那种魅力,令克里欧不禁怀疑智威上辈子是风流一世的拉丁情人。

    “为什么是拉丁情人?中国历史上也有不少风流才子。”他记得智威还曾大放厥辞地如此说“而且中国人有智慧,绝不像剑侠唐璜般荒唐滥情。我们有句话是指风流,但不可下流,这两者之间天差地远,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在享受生活时,亦能收放自如的缘故。”

    克里欧不懂什么风流或下流,反而觉得智威像邱比特那个金童,日日洒爱在人间,带着一张俊美又无辜的笑脸。但传说中的邱比特仍被自己的箭射中,而智威会有这一天吗?克里欧倒挺期盼那一天的来临,他很想看看智威一脸惊愕失措的表情,那一定非常精采,也非常有意思。

    智威以一身白衬衫和黑马裤出场,英挺和健壮的身材表露无遗,尤其他故意扯掉上衣的几颗扣子,露出平滑厚实的胸肌,更让那班热血沸腾的拉丁女子找到高声尖叫的机会。

    他舞过一曲又一曲,女人在他挥霍精力的感官中,只剩模糊的香味、影子及触觉。他全身濡湿、衣服紧贴,头发垂在额前,晒成古铜色的肌肤闪耀着男人的性感与光芒。他深知自己魅力的毁灭性,但却一点也不在乎,他只感到、心中有一团火,如宇宙深处爆炸的星体,需要宣泄,如果这股热脑粕以同时带给他人欢愉,他何乐而不为呢?

    不知几个小时过去,当他这颗恒星也需要补充些能量时,便在众女子围簇下,往吧台走去。才坐定,一杯特大号的啤酒就送了过来。

    “那个黑发美女为你叫的。”酒保眨眨眼说。智威向右边一看,正对上一双娇媚勾魂的黑色眸子。本来他是不理这一类艳遇的,但在这异乡的小镇,能碰到东方人,并且是个单身女孩,也算奇事一桩。于是,他很自然的撇下那堆“肉林”走向那肢体充满暗示性的可人佳丽。

    他才站定,由居高临下的位置,很容易地就看到她薄如蝉翼的衣服中那深深的乳沟。可她似嫌不够,还故意低倾,邀他入座,把胸前青光让他看个尽兴。虽然她的胸前美景比不上那些拉丁妞,但也颇具规模。

    智威敛敛神,表情正经,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说:“希望你会说中文,那我们就是他乡遇故知,有缘千里来相会啦!”

    “瞧你那股劲儿,全世界半数的人口都可以跟你有缘了。”她娇笑着说,波浪式的长发遮住她画了浓妆的半边脸。

    “我叫安东尼,你呢?”他自我介绍说。

    “我叫妮塔。”她把一颗樱桃往嘴里送,还挑逗似的在唇边抹了两下。

    哇!这个妞放出的讯号可真强烈,但他知道,东方女孩除了外表,还有藏在内里的闷騒,绝不像拉丁女孩般干脆爽快,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因此,他只喝口啤酒,淡淡地说:“幸会了,妮塔,谢谢你的酒。”

    “看你跳舞真热,所以忍不住买酒,来帮你熄熄那股会烧穿人的烈火。”她极为暧昧地说。

    “火是愈烧愈旺,哪熄得了呢?”他顺口说回去。这女孩是酒吧常客,也是存心来找乐子的,只是人到异国,又有那么多拉丁帅哥在场,她不乘机尝个新鲜,又回头来找同文同种的中国男人,岂不有些奇怪呢?

    “还说呢!我这儿都可以感觉到你放出的火花,害我也热得快受不了了。”妮塔还特意轻抚自己的脖子和手臂。

    智威更清楚地看到她的脸,粉妆极厚,细长的眉下是涂得黑黑大大的双眼;再往下瞧,那张嘴更不得了,红滟滟的,难怪他老觉得像有颗樱桃塞在那里。可惜呀!她若是妆少画一半,可以更漂亮的。不过爱美是人的天性,审美是人的自由,如果女人喜欢在脸上展示抽象画,或在头上养鸟窝,他都会以尊重的心,尽量抱着欣赏的态度来配合。

    乐鼓响起,吉他奏起如蛇缠动般的曲音,女歌手唱着欲望由今夜起只为彼此而存活的销魂呀妮塔闪着亮亮的眼眸,斜睨他说:“你不请我跳舞吗?”

    “当然。”他很绅士地站起来。他这才发现到妮塔超短的裙子简直无法盖住臀部,当她迈步时所造成的上下波动,引来不少男士贪婪的目光。智威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由于中国人的民族意识和面子,他对妮塔妓女式的打扮不禁反感起来。

    不料,这只是开端而已。妮塔的双手一搭上他的脖子,全身就像软糖一般吊着、缠着、黏着,除了三贴外,还自创四贴五贴,叫人差点窒息死亡。连着三首歌,她都紧贴着他不放。最后,他终于忍不住的说:“妮塔,很多拉丁帅哥等着和你跳舞呢!”

    “他们哪比得上你呢?别说外表,连舞技都差一大截呢!”她在他耳旁热呼呼地吹着。

    天呀!智威搔搔耳朵,他会不会碰上花痴了?而妮塔到底多久没有男人了?虽说他不是柳下惠,又给别人风流成性的印象,但他绝非来者不拒。事实上,他对挑女朋友有非常严格的限制,所以在花丛中打滚至今,还没惹上任何麻烦。但人家硬要说他夜夜左拥右抱度春宵,以一种男性自夸的心态,他也不想去否认。说他“功夫”了得,总比“欲振乏力”好吧!

    到了第五首曲子,智威也再消受不起。虽说女人的身体柔软香滑,但这样吊久了,倒像抱着一团肥猪肉。

    “妮塔,天晚了,该回旅馆了吧?”他试着推开她。

    “哈!等不及了吧!我早就感觉到了!”她得意地笑着说。废话,他又不是死木头,只要是男人,那些反应都是最基本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妮塔住的地方离镇中心广场稍远,一路上智威开着车,不但要忍受她那淫荡的笑声,还得痹篇她伸过来的手脚。若非念在同胞的份上,他真想丢下她不管,看她一副自以为鱼儿已上勾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厌烦。

    一进到她汽车旅馆的房间,智威就被牢牢抱住,嘴也被她乱吻乱啄,他根本来不及闪躲。哇!莫非她要强暴他!有一瞬间,他的欲望被挑起,毕竟他跳了一晚令人血脉喷张的热舞;但粉红色的大床,昏暗的灯光和不知何时开放的低柔音乐,都令他有步入陷阱的感觉。最后是屋里的暗香混着她身上的那股浓香直趋他脑门,喷嚏就不客气地打了出来,他的人也完全清醒了。

    “实在太晚了,我得走了。”他用力拨开她说。

    “你不留下来吗?”她皱着眉问。

    “不了,我明天不!应该说今天有场赛马会,必须好好睡一觉。”他还故意打个呵欠。

    “我可以让你睡得更舒服呀!”她的手脚又齐上。

    “我相信。”智威更坚决地说:“可是我的马怕女人的味道,如果惹毛了牠,我的脖子就不保了。”

    这当然不是真话,但也是唯一能摆脱纠缠的藉口。他一离开妮塔,人就感觉轻松许多,精神也恢复过来,或许还可以回广场跳几支舞;但他转念一想,还是回旅馆梦周公去吧!他可不愿意再碰到另一个妮塔。

    智威的车子一弯入漆黑的大马路,妮塔的房间就灯火通明起来。

    纪宗祥由隔壁的浴室里跳出来,一脸怒容地叫道:“妈的,就差那么一点点,你竟让他走了?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你这女人怎么搞的?还敢说天下没有一个男人逃得过你的手掌心,我看你是笨得有够可以!”

    “纪宗祥,你说话客气一点!”妮塔的火气也不输给他“我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做了一个女人所能做的,你还要我怎么样?扑上去强暴他吗?”

    “我看也差不多了!”纪宗祥语带讽刺,煞白着脸说:“现场就只看你一个人流口水,人家可是无动于衷。你八成是看到小白脸,就被迷得不知东西南北,才会把事情搞得乱糟糟的。”

    “你还敢说我?妮塔老羞成怒,吼着说:“都是你叫我去的耶!我是你女朋友,你竟然叫我去勾引别的男人,没成功还气成那样,你还算男子汉大丈夫吗?有本事你自己去,你自己去试试看呀!”

    纪宗祥甩掉她直指过来的手,愤慨地说:“我就不信,你全身都被他摸光光了,他还不急着上床,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你绝对是哪里搞砸了!”

    “有问题的是他,不是我!”妮塔想到自己的“损失”也不禁气得牙痒痒的说:“你不是说他不能一夜没有女人吗?你不是说他是标准的花花公子吗?我看你的情报根本就是错误的。”

    “绝对没错,俞家二公子的花名是大家都知道的。”纪宗祥涸葡定地说。

    “那传闻一定是夸大其辞了。”她不服气地说:“能在最后关头拒绝我妮塔陈的男人,不是性无能,就是同志,我敢打包票断言,俞智威根本是个虚有其表的绣花枕头!”

    “不管他是绣花、绣草或绣鸟,我非要从他身上榨出那十五万美金不可!”他皱着眉算计着说:“我不相信他不吃你这一套,明天晚上你再去试一次!”

    “什么?还要我再去一次?你是绿帽子带过瘾了?你你还是人吗?”妮塔杏眼圆睁,不敢置信地说。

    “我总不能看着我爸爸死在多明诺那个奸商的手上吧!”纪宗祥忧心地说。

    “谁叫他要抢人家的地盘。”她冷哼着说。“不抢的话生意怎么做得起来嘛!妮塔”他恳求着。

    “别叫我,他又不是我爸爸。”她不为所动。

    “他也算是你爸爸了,等我们结婚后”

    “呸!你不提结婚还好,一提结婚我就一肚子火。”她打断他的话,激动地说:“打从我们同居到现在三年,你的诺言哪一项实现?要承诺没承诺,如今连区区十五万美金也拿不出来!我的百万豪宅、貂皮大衣、钻戒呢?你不要再说那些屁话,我不会再听信你的谎言了。”

    “妮塔,就看在我爸爸对你不错的份上,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纪宗祥愁着脸说。

    “要报你爸爸恩的还有你们这一堆孝子贤孙,哪轮得到我。”她眼珠一转说:“引诱俞智威的工作为什么要叫我去?你为什么不让你那宝贝妹妹倩容去?你爸爸最疼她的,她是最该去的人。”

    “倩容?你有没有搞错?她一向都在天主教的修道院学校念书,纯洁得像一张白纸,哪里懂得这些事情?”他一副受惊吓的样子。

    那表情让妮塔有受伤的感觉,她用委屈气愤的声音说:“你们老把倩容捧得又高又圣洁,活像她是天上的圣母似的。她清高,我就犯贱呀!把这么骯脏的工作交给我,救的是她爸爸耶!我死也不甘愿,有本事叫她自己去救,我倒要看看她能把俞智威那个大色狼怎么办!”

    “妮塔”纪宗祥着急起来。她不理会他的哀求,拿起钥匙,将唯一的车子开走了。噗噗的引擎声,在这荒夜里听来更叫人绝望悲观。纪宗祥顾不得追女朋友,因为他有太多事要烦恼。天已渐渐亮了,又是新的一天,多耽搁一天,父亲的危险就更多一分,他一定要想出办法去筹那十五万美金,把被绑架的父亲救出来。在这无法无天的国度,也只有自己靠自己了。

    真的要找倩容吗?他想到安静美丽的妹妹,马上摇摇头,但随着时间过去,他愈来愈无法逃避这个念头。或许这比妮塔去诱惑俞智威更可行,强暴一个天主教学校的女学生,在这个国家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到时他就可以对俞智威予取予求了。只要倩容肯合作纪宗祥边想边往门口走去,他非要说服倩容不可,父命关天,她会同意的。

    修道院在蜿蜓的半山腰上,红墙白瓦的西班牙式建筑,在苍绿的森林中特别醒目。中央塔楼前还有一座大理石的圣母圣婴雕像,在早晨的阳光下,闪着晶白的光芒。纪宗祥穿过草坪,被一阵清雅悠扬的合唱声吸引了。

    礼拜堂中聚满了人潮,比平常多几倍的香烛,光照莹莹地将四周的彩色玻璃衬托得更明艳瑰丽。宝蓝的、绛紫的、鲜黄的、艳红的,和迷蒙的烟雾袅袅,在穹顶拱柱之间,交织成一片绝美神秘的景象。但那种美,又比不上站立在祭坛前的两排白衣少女。她们头戴白色轻纱,环着白色花瓣的饰品。每个人的手上亦是白纱手套,一边执白蜡烛,一边执白色念珠。惊人的洁白,散发着绝对的纯洁无邪,令人不敢有丝毫的亵渎之心。圣母在前面,温柔美丽的脸微笑着,敞开的双手,像要包容世间的一切。

    拌声更响亮了,直入云霄伟哉,圣母玛莉亚上帝之母天堂之后佑我以基督的心紧紧相连将害怕、希望、目标、未来都合而为一为我们分担共有的罪恶与负担为我流下怜悯的眼泪直到那日的降临伟哉!圣哉!仁慈的圣母玛莉亚

    纪宗祥看到了妹妹,她站在白衣少女的队伍里。在素纱烛火中,她更显清秀动人,整个人就像一颗小小的莹白珍珠,徐徐展露光彩。她漆黑如夜的眸子里,盈着泪水,喜悦布满她透着玫瑰红的脸颊。

    罪恶感重重地打击着纪宗祥。他实在不该来打搅倩容的,他怎能开口叫她做诱惑男人的事呢?圣母在上,他一定会被地狱之火活活烧死的。可是父亲怎么办?他身为人子,总不能让老爸死得凄惨吧?别说中国传统的孝道不容,在天主的教义中也是不允许的,不是吗?

    “那稣基督,你也是人家的儿子,应该能了解我的一番孝心吧!”他不断地在胸前画着十字架,口里喃喃念着:“玛莉亚妈妈,请原谅我的罪吧!”其实纪宗祥是不信教的,但在教堂圣歌的庄严气氛下,也不得不正眼看一眼他那难得现身的?'7d心。如果仪式再长一些,他可能就会顶带光圈,打道回府去了。

    但偏偏聚会散得早,倩容交上白烛和念珠,走到长廊,就看见鬼鬼祟祟的哥哥。垂肩的白纱轻抚她的颊,风在她的衣襬间柔柔地吹着,她的声音也平静得似山间的泉水。

    “你怎么来了?是爸爸让你来接我的吗?”

    纪宗祥一下子答不上话。

    “今天是圣母日呢!我答应凯莉嬷嬷再多留一个星期。”倩容按住扬起的裙子说:“不过我正好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教会批准我到美国去读神学院了。”

    “你疯啦!老爸不会准你去当修女的。”纪宗祥叫道。

    “谁说读神学院就预备当修女?我只不过是去研究宗教哲学和宗教心理而已。”她不愠不火地说。

    “你少用障眼法,你一定会去的!爸爸当初就不该用安全这理由把你送到这鬼教会学校,结果现在是安全得过分了。”他的语调中透着捺不住的烦躁,又说:“哎呀!我管不着了,如今麻烦大的是爸爸,他碰到见鬼的撒旦,你的上帝能救他吗?”

    “撒旦?”她惊慌地问:“爸爸怎么了?他出事了吗?”

    “三天前,爸爸在国家银行前被那个大财阀多明诺的手下绑走。青天白日之下,竟没一个人阻止,简直太目无法纪了。”纪宗祥咬牙切齿说:“多明诺要我们一星期内交出十五万美金,否则他要把爸爸断手断脚、切鼻割耳,慢慢凌迟至死。”

    倩容的脸色一下转为雪白,退后一步,颤抖地说:“怎么会这样呢?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设法筹钱呀!”他面色装得很凝重。

    “我不是叫你们别去招惹多明诺的咖啡生意吗?”她气恼地说:“结果真的出事了!”

    “现在不是说教的时候,我们需要的是钱。”他说。

    “我们有十五万美金吗?”她不太有信心地问。

    “有才怪。”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若你肯帮忙的话,就没问题了。”

    “我?”她不解地问:“我能做什么呢?”

    “多明诺勒索我们,我们就去勒索别人。”他说“这叫以邪制恶,以毒攻毒。而你,就是那个执行者。”倩容望着哥哥年轻的脸庞,粗大的眉扬成一个奇特的角度,这是他下决心要坏事做到底的模样。心中凝聚着浓浓的不安,不愿想也不敢问她要“执行”的究竟是什么。

    她沉默地望着远处起伏的青山,手按着胸前银白的十字架。纪宗祥早迫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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