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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好的红绸从“金满堂”钱庄的内厅直铺到大街上。“金满堂”上上下下皆立在一旁,等候迎接他们的大老板金纤纤。
金纤纤驻足在红绸前,不明所以地看向金满堂的掌柜王财生。
“这是做什么?”
王财生上前低首回话:“地板脏,怕脏了小姐的鞋。”
也就是说,这红绸是拿来当地毯用的。
金纤纤讶异地看了一地延伸到主屋里的红绸缎一眼,紧紧地蹙眉。
“既然如此,那就不客气了。”向翼大脚一跨,就要踏上红绸。
“慢着!”金纤纤眼明手快地伸腿绊住了他的脚,害他踉跄了下。她转过身对王财生道:“王掌柜,我问你。”
“小姐请问。”王财生偷瞄了金纤纤身边的男人一眼,猜测他的身分。
向翼见金纤纤这架势,就知道她又要开始教人“勤俭之道”了。不过,这金满堂确实也太铺张了些。
“鞋子是用来做什么的?”金纤纤不急着进屋,站在门口,一时引来街上路人的围观。
“自然是用来穿在脚上,走路用的。”王财生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不得不回答。
“很好!既然是穿在脚上的。那本小姐倒想请教你,有谁穿在脚上用来走路的鞋是不会弄脏的?”
“这”王财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没有是吧?”金纤纤一步步追问。
王财生只得点点头。
“既然没有,那么本小姐的鞋也不例外,已经脏了的鞋还怕弄脏吗?”她不悦地转过身,绕过正前方铺好的红绸路,反踏上一旁的泥草地,径往屋里走去。
王财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金纤纤继续说:“这条绸子很贵吧?”
“不不不,一点儿也不贵。”王财生连忙回答。
“那就好。否则让你为我破费,太委屈你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笔帐休想报进公帐里;既然他爱装阔,就自个掏腰包吧!
金玉银庄分号遍布全国,天高皇帝远;如果她不偶尔来巡视一番,难保银庄不会关门大吉。
王财生唯唯诺诺地跟着金纤纤走进屋里。
“小姐要看帐册吗?”
“不,我累了,晚点再看。”
金纤纤摆摆手,接过下人的奉茶,喝了口,眉头蹙得更紧一个分号掌柜家喝的茶竟比她这个主子喝得还高级!
“是是是。”王财生连忙招来儿子吩咐道:“绍安,你先带小姐到客房休息。”
众人后头走出一名样貌俊秀、身着儒袍的男子。
他谦逊有礼地对金纤纤道:“小姐,请随我来。”
“你是绍安?”金纤纤望向走到她面前的年轻男子。“两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两年不见,小姐也更加美丽动人了。”王绍安笑道。
原本打量着屋里四周的向翼突然掉了满地的鸡皮疙瘩。他转过头,上下打量着拍马屁拍得面不改色的王绍安。
什么更加美丽动人!依他看,是更加吝啬小气才对!
“哪有这回事?”金纤纤咯咯笑出声,笑得花枝乱颤,随即便跟着王绍安到客房去。
金满堂的后头原本是金家别院,但金家向来人丁单薄,又不常住,就赁租给王掌柜一家,现今成了王家居住的院落。
王财生懂得奉承,特地将最舒适的一处院落“金银院”空下,为的就是要招待偶尔到京城视察的金纤纤。
金玉银庄、金满堂、银满堂、玉满堂连院落都取名“金银院”光听名字就觉得眼前金光闪闪,这金家人是想钱想疯啦!
眼看走在前头的金纤纤和王绍安相谈甚欢,向翼一个大跨步向前,走到金纤纤身边
“纤纤,别忘了把我们的住房安排得近些。”
向翼不出声,金纤纤还差点忘了他的存在。一见到他的脸,她的好心情又不翼而飞。
她正想开口,王绍安却好奇地问:“小姐,这位是”
“我是她的保镖,幸会幸会!”向翼伸出手,自动地拉起王绍安的手握了握,又迅速放开。
“保镖?小姐为什么需要”
向翼又插嘴道:“她当然需要,你难道不晓得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吗?”
他笑着打量王绍安的身形。方才与他握手时,掌心隐约感觉一阵怪异
他的手粗糙有茧,像是练武之人;但看他身形步履,确实又是个十足的文弱书生。拨算盘的手会这么粗糙吗,还是这人自小就刻苦耐劳?但分明又不是。
王绍安闻言,诧异道:“有人要小姐的命!那我赶紧告诉爹,让他再多请几个人来保护小姐。”
金纤纤要说话,又被向翼抢白。“不必了,她有我一人就够了!是不?纤纤。”
终于轮到她开口说话,金纤纤瞪了他一眼你在干嘛?耍猴戏吗?
“绍安,你别听他胡说,才没这回事!我是天下第一银庄的庄主,有谁敢动我?雇他只是因为路上我和金富失散了,底下没人使唤不方便。对了!你让人去打听打听金富的下落,这院落我熟,你去忙你的吧!”
“可是,我得先安排好小姐的起居才行。”王绍安低头拱手。
“我说不必就不必了。这里这么多仆人,我有需要的话自会使唤。”金纤纤转身往熟悉的廊院走去。
既然如此,王绍安只得看了向翼这陌生男人好一会,之后便离开了“金银院”
王绍安离开后,向翼上前搭住金纤纤的肩。
“王家父子不是你手底下的人,怎么也防?”
金纤纤嫌恶非常地拿开她肩膀上的手,怒瞪着他。“谁说我防他们来着?”斜睨又搭上她肩上的手,她一咬唇。“拿开你的手!还有,离我远点!金满堂是我的地盘,没人敢到这里动手。你不必一直在我身边打转,教人看了碍眼!”
到了这里,总该能摆脱他了。
“你这么有把握你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他挑挑眉问。
“至少比跟你在一起长命点。”知道他不可能轻易打发,她只得领他到院内最偏僻的一间房。“我觉得我们的契约该终止了。如果你要留下来吃白饭,就住这里吧!”
这里离她住房有好一段距离,不必再天天看见这个命中和她犯冲的,她心情会好些。
“随你,我没意见。”向翼笑望她的笑颜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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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纤纤到京城的消息一传开,照例,隔天一早,果然就有成堆的名门公子持着拜帖前来求见佳人。
如以往一般,金纤纤让人将帐册送给她过目;她一边飞快地拨着算盘核对,一边听仆人报上前来求见的客人名讳。
其实各分号的帐册,每月都会派人送一份到山西给她过目,每到一处分号,她仍要仔细核对一次,久了似乎也成了一种习惯,难以改变。
前来造访的客人不乏富豪权贵,这些人能不得罪最好就别得罪。
和气生财的道理她是懂的,只是她一向很讨厌应付这些公子爷。不晓得这些人将她当成什么?卖笑的吗?偏偏她又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丫头念了一长串人名,好不容易念完,才说:“小姐,你要见他们吗?”
“这么多人来,奉茶了吗?”她漫不经心地问。
“奉茶?来者是客,自然要奉茶呀。”丫头不明白金纤纤为何这么问。
“喔。”金纤纤淡淡应了声。
是啊,连丫头都知道来者是客的道理,奉茶自然是不能免。可一次就来了二三十个人,这么多访客,光奉茶就要花费好多茶叶,想到就令她心疼。
“你就回说我车途劳累,不宜见客,改天再登门拜访。”
到时再去捞几顿山珍海味、美食甜点,把茶本捞回来。
丫头应了声,随即领命出去打发客人。同样热闹的情形又陆续上演了几天,都被金纤纤用相同的理由敷衍过去。
哎,这也难怪!谁不想与金家攀点交情、捞点好处?
既然如此,她也不客气从中捞点好处。反正,礼尚往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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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出去啊!”向翼坐在石栏上,唤住正打算出门游玩的金纤纤。
今日是上巳佳节,京城的仕绅富贵人家在城西的芙蓉园聚宴,金纤纤一连接到数十张邀请函,想推却都不行。
来京城半个月,金纤纤成天忙着交际应酬,向翼老早被远远地遗忘在僻静的角落,闲闲地晾在一旁。
她本来不想理会向翼,想装作没听见打他身边经过;孰料他长脚一伸,害她结结实实被绊了一跤。
金纤纤狼狈地爬起,怒瞪向他。
向翼见她双颊因为生气而显得益发红润,不禁调侃道:“最近气色不错嘛!”
“那当然!一个散财童子在身边跟前跟后,气色当然好!”说着说着,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她突然觉得她说的话挺没意思的。
眼前的向翼慵懒地倚着石柱,全身懒洋洋的,晨光洒在他一身洁净的白衣上,微风轻吹起他衣袂飘飘、束发微散,一时之间宛如天人。
第一次这样仔细看他,她突然发现,他还挺顺眼的。
“我这张脸长得还不错吧!”瞧她看得忘我的陶醉神情。
金纤纤自知偷瞧他被捉个正着,不禁硬着头皮笑道:“是啊!感谢你的爹娘。”
差一点就被他斯文的外表骗了!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臭男人!
她也真无聊,不赶紧去赴会,尽在这跟他啰嗦什么?
“谢谢小姐不嫌弃,有机会我会跟他们致意的。”他旁若无人地大笑出声。
金纤纤懊恼地咬住唇他老是笑,不知道在笑个什么劲,讨厌死了!
她转身要走,向翼却快一步拉住她的手。
“干嘛?”
向翼看了她好一会,平淡地说:“不要去。”
金纤纤抽回手,当下有点恼火。
不想再浪费时间搭理他,她提起裙襬快步地离开,将向翼的笑声远远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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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乘着马车来到城西的芙蓉园
园中处处可见衣香鬓影,园中春花盛开,一眼望去尽是一片花团锦簇、缤纷热闹。
芙蓉园并非私产,任何人都可来此玩赏;只是这会有许多富家公子要借此地聚宴赏花,一般平民无人敢靠近打搅。
“金姑娘,你肯赏光前来真是太好了!”一名男子眼尖地见到金纤纤走入园中,马上走向她打招呼。“李公子。”金纤纤客气地向男子点点头。
她记得他是礼部侍郎李开先的儿子李庆,打从她一到京城,他就不时投帖前来拜访。
见金纤纤身边没男仆跟着,李庆毛遂自荐要当金纤纤的护花使者。
金纤纤微蹙起眉。她才不需要什么护花使者!只是他话已说出口,当面拒绝似乎有些不达人情。算了,他爱跟就让他跟吧!反正她也没损失。
见金纤纤没拒绝,李庆暗自欣喜,便自顾自地充当起护花使者来,心中得意非常。看在其他闻风而来,想讨好金纤纤的一票公子哥儿眼里,自是懊恼不已,心里恨得牙痒痒的。
金纤纤一来,筵席上所有女子全都相形失色,见男人一个个尽围在金纤纤身边打转,不禁妒恨地咬起手绢泄忿。
无疑的,金纤纤有足够的美貌吸引众多爱慕者的眼光,但她手里的大笔财富更让她得以和富贾权贵平起平坐,地位与一般商人截然不同。
一般商人就算再怎么有钱,也不过是个有钱人而已,地位并不高尚;像今日芙蓉园这样属于上等阶层的宴会,光有钱还不一定能被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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