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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夏塔山谷,坐落于洛矶山脉的中段内侧,它地处要冲,形势险要宛若隘口。昔日美国开拓西部之时,多沿着几条主要路线垦荒,其中的一条就经由卡夏塔山谷延展至西部内地,所以这座山谷的开发可说是相当的早。
十九世纪,政府开始经营建造横越本土的跨州铁路,卡夏塔山谷以其位居交通枢纽的绝佳地点而成为数条干、支线铁路的转运站,同时也吸引了大批的农产品来此集散。人潮创造商机,商机带动人潮,不多久,山谷里就建立起一个颇具规模的市镇。
虽然近三十年来,航空飞行机已成为美国内东西部往来的主要工具,在陆上客运逐渐式微的今天,陆地货物运输仍占着全国极大的比例,卡夏塔山谷也因此保持着其交通重镇的优势地位,而除了铁路之外,现在也有若干条州道、联邦道路在此交会,更加速了运输流程的机动性,也说明了它是在交通上不可或缺的重要枢纽。
但是便利的交通也带来一些问题。畅通无阻的往来方式带动了大批人群的过境,进进出出的高流动性促成了山谷的都市化,但相对地也提高了犯罪的比例。山谷里的犯罪类型和数量不再是简单的地方警长就能够处理,所以当局在此特设警署藉以维持治安和打击犯罪,而本地的民选警长制度仍然保留,以专办地方上的小纠纷,遇有重大案件时再由州派设于此的刑警队协助调查,简单地说,就是双管齐下的两支作业线。
近年来,联邦政府有鉴于国内毒品泛滥之严重,并其兼之而来的暴力犯罪频繁,逐征得各州同意,在数个重要的交通点上设有专缉人员,其成员皆是从各州警、医、法三领域中的优秀人才甄选而出。他们常以两人为一组行动,以各种交通据点为出发,展开追索侦查工作。
在卡夏塔山谷中的缉毒组共有十一人,以总督察詹姆士英格索尔为领导中心,一一过滤往来山谷的旅客,采取以点来掌握线和面的闸门策略。这个组织的任务对外界都是绝对保密,就连成员也都是以当地警署的警员作为对外的身份掩护,警署里也只有绝少几位知情者才明白他们是体制外的组织,谁也想不到山谷里隐伏着干练的探员。
相对于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复杂的人事,山谷本身的自然环境就显得单纯许多,虽然不能说是顶好,但在某些方面却拥有相当不错的生活条件。
同名的溪流于仲春时节解冻,从山顶涓流而下的融雪更为河川注入充沛的水量,也带来无限蓬勃的盎然生机。溪流蜿蜒于碧绿的谷中,形成一幅优美的画面,狭长的山谷也随着这条流水带开展,河的两岸就是起始繁荣的源地。但随着都市计划和环境保育呼声的提高,市中心和商业区已渐渐迁往谷地南方。铅华洗尽的河岸变成了郊区和保育公园。
至于气候,拜卡夏塔溪的调节和洛矶山的屏障,夏季凉爽宜人,春秋的气温略低,但也只要多加注意衣着即可。最可怕的是严寒的冬天,冻彻心肺的冷风顺着山脊线一路下降直灌进山谷里,整个冬季中都不断吹着这种刺入骨髓的山风,温度低得让人受不了,强风更刮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许多老年人因为承受不住恶劣的天气而纷纷搬离,他们涌向阳光充足的加州或南海岸去。面对这终日不绝于耳的风声,居民们虽然因此增加了许多生活上的不便和困扰,但他们也颇能苦中作乐地把这种现象视为山谷的特色之一,所以,每当冬季来临之时,他们总谑称卡夏塔为“风之谷”以此象征一个季节的循环又将开始。
放任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中,无意识地端着还在袅袅冒烟的茶杯,耳里满是冬风呼啸不止的狂吼,它持续无闲歇地猛力扑打着其势力所能及的一切范围。
倾耳听着自己从小听到大的声音,佳瓦怔怔。
他不喜欢风,非常非常不喜欢,几乎是到了极度厌恶的程度。风声,听起来总是那么凄厉,那么阴冷,又那么的孤独,仿佛是行只影单的鬼魂在寻找归宿,总让人的希望变成心碎,再慢慢转成绝望。
其实,小时候他是很喜欢呼呼而过的风声的。一间大屋子里,一家人齐聚在一起,屋外是凄凄的夜风,但是他不畏惧,因为他能体认到自己是处在温暖的怀抱中,黑夜永远只能在外徘徊而无法进袭。在那种幸福的时光里,冷风只会让火光变得更加明亮,只会让他们的心更澄澈。寒冷,让团聚的时间变得更弥足珍贵,有黑暗悲惨的陪衬,才能显现出幸福的甜蜜。听到那仿若哀泣的风声,他的心里虽然震颤不已,但他也更能感受到家人相聚时的欢欣喜悦,那让他产生无比的安全感。
悲剧,就这样发生,如此毫无预警地大举袭来,自己只能束手无策地接受打击。佳瓦依稀记得那夜的风像发狂了似地刮啸着,强烈到让他有种自己仿佛是那在风中哭泣的鬼魂的错觉。从此他就害怕冬夜,更恐惧那种不确定感会随时再度袭向自己;从此他和蓝特两人就像失去依靠的幼兽,只能彼此互舔伤口,只能相互哀哀泣诉。
之后,又是悲剧,也是一个有风的夜晚。三个心爱的亲人都在风夜里丧失生命,因此,在他的记忆中,死亡和冬风已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每次一吹起那样的狂风,他就会失去心中重要的、独一无二的东西,只是这一次留下他自己一人,就算伤得再厉害、再严重也没有人知道。
一阵厉风又长啸而过,佳瓦不自觉地缩起身体,把自己蜷在沙发最深处。室内明明开着暖气,他却觉得冷得难受。
弗列特达冯尔南被地方检察官提起公诉,经法庭判决一级谋杀确定后,遭处二个无期徒刑。不判处死刑的理由是被告的精神状态已濒临崩溃,他数度向庭上及陪审团自陈其罪,并要求以死亡作为补偿。
每次开庭佳瓦都有出席,一方面他是检察官的证人,另一方面,代表着死者家属,他要亲眼看到凶手下地狱!但是奇异地,当他在法庭上看到弗列特那副几欲疯狂的模样时,他竟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快感,只有深沉的悲哀彻底笼罩他的心,是他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受伤之后他对痛楚已经麻痹了?他不知道。也许,他真的是太累了
枪伤之后,他又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星期。这段期间内,贝尔克特简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好似生怕他会突然不见一般。想到贝尔克特,他不禁又会连带想起他那天的爱情告白。病床上,佳瓦几度揣摩他的真正意图,但总是一团乱,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差不多痊愈出院之后,佳瓦本想回碧园去,可是贝尔克特却死求活求地硬是要佳瓦搬来和他同住,说什么要负起上次没有照顾好佳瓦的责任,他还怕佳瓦铁石心肠不肯答应,居然把警长、医师都请来精神训话,想施加压力让佳瓦点头,还说如果他真的不愿搬过去的话,那贝尔克特就自己搬到碧园和他同住!言下之意就是威胁说就算他不答应,结果也是一样的。
佳瓦那时真觉得自己是惹到了一个甩都甩不掉的大麻烦。懒得再继续争论,他允许了贝尔克特的请求,实际上,他也想藉此暂时逃离开那有着太多窒人回忆的家园,让自己可以从无言的压力下稍微喘口气。
搬到贝尔克特家中,他依旧是睡在原来的那个房间。头天夜里,贝尔克特竟语出惊人地说要和他一起睡,佳瓦闻言登时呆楞,随即严辞拒绝他。贝尔克特不死心地使出水磨功继续缠人,搬出一大堆理由,什么“怕他半夜旧伤复发没有人照顾”啦、“担心他会寂寞”啦、“两个人一塌睡比较有安全感”等等之类的藉口,但佳瓦只是冷眼看着他耍宝,不置一词。最后,贝尔克特黔驴技穷,只得状似无辜地说:
“我不会乱来的啦!你要相信我,在你还没有答应之前,我会克制自己守规矩的!”
佳瓦最初还不明白他话中的含意,一番推敲之后,双颊立时胀红,大半是因为气恼。他用力地把贝尔克特推出门外,并警告他不准再说些奇怪的话,否则他立刻搬回碧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红的效应,他觉得自己这番话好像一点吓阻力也没有。贝尔克特则是有恃无恐地回嘴说要和他一起搬过去。
佳瓦“砰”地一声关上门,还锁上了门锁,完全不理会门外贝尔克特的呼喊。经过这样一番折腾之后,佳瓦也感到相当疲倦,就直接躺上床用棉被蒙着头沉沉睡去。
隔天清早醒来,打开门时他才发现贝尔克特就睡在门口,他的心脏仿佛遭了一记重击,更讶异地发觉自己竟觉得很不忍心,甚至还有点心疼的感觉。
无奈地蹲下身,他轻轻摇醒和被睡在地上的贝尔克特,看着他睡眼惺松的模样,佳瓦不禁感到好气又好笑。当天晚上,贝尔克特再度提出一起睡的请求时,佳瓦只得答应他,但实际上,贝尔克特也仍旧是在打地铺,只是地点从客厅变到房间里而已。
佳瓦不断安慰着自己,想为自己这个答应他的怪异行为找出正当理由:天气寒冷,睡在没有暖气的客厅里一定会生病,更何况这本来就是贝尔克特的家,他有权利也有自由决定要睡在任何地方。这样想了之后,佳瓦觉得心下舒坦许多。
两人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之后,贝尔克特突然接到上级的命令,要他临时出差三天。临行那天,贝尔克特一脸凄苦样,竟似要落下泪一般,还不停语重心长地叮嘱佳瓦日常生活所须注意的细节。佳瓦好笑地想着:真搞不清楚到底是谁要离家远行了。
末了,贝尔克特像哀怜的小狗般缠近身来,用企求的眼神看着他。
“我现在要走了,能不能给我一个临别之吻?”
佳瓦闻言瞬间僵硬,他撇开视线不敢直视贝尔克特的脸。
“唉,好吧,那,让我亲亲你好吗?”
这不是和前项要求没两样吗?拗不过贝尔克特的哀求,佳瓦只得点头。饶是自己答应的佳瓦仍紧张得全身轻颤。
一股温热的气息逼近,贝尔克特在他的脸颊上轻啄一下就离开。
“我走你阋?煤谜展俗约海?褂校你堑孟胛遥“莅荩 鄙?衾镉凶怕?愕男σ狻?
佳瓦半垂着头“嗯,拜拜。”
他不敢抬头看贝尔克特,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似火烧过。
随着车声远去,他才慢慢抬眼看着逐渐变小的汽车,心中荡然生出强烈的不舍之情。
***
一天两天过去了,贝尔克特除了第一天晚上有打过电话外,之后就全无音讯,倒是警长和医生两人常来电话,他们像是约好的一般,都分早、中、晚三个时间打来,而且开头第一句话都是“佳瓦,你吃饭了吗?”原本老医生还建议让温丝黛来替他料理三餐,但被佳瓦以太过麻烦为由拒绝了。
又不是三岁小孩,他有能力照料自己的起居饮食。
警长也不时在巡逻的空档中偷跑来探望他,带有检视意味地看他状况是否安好,而温丝黛因为学校正值学期末,课程业务正繁忙之际,所以无法抽身前来探视佳瓦,但她每晚必打电话来和佳瓦东拉西扯地闲谈,仿佛是担心他一人会感到寂寞。
对于众人的关心,他在感激之余,也不禁觉得他们实在太大惊小怪。自己并没有脆弱到缺少他人的照顾就会活不下去的地步,想当初父母刚死之时,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也都是由他自己一个人在打点的,那时的处境比现在困苦许多。
啜了口开始温凉的茶,他稍微挪动身体变换下姿势,让自己在沙发中躺得更舒适。思绪不觉又飘到昨天那令自己震惊不已的景象。
昨日近晚时分,洛斯和塞姆突然相偕来访。佳瓦对洛斯颇有好感,但他未曾单独应付这两人,因此显得有些失措。
简单的寒喧问候之后,三人开始进入不着边际的谈话,一直引导话题进行下去的是洛斯,他一方面不断询问佳瓦目前的生活情况,也顺便告诉他一些贝尔克特的习性和癖好,另一方面洛斯又不时拿话糗塞姆,把塞姆和贝尔克特做过的蠢事拿来当成消遣娱乐。洛斯说得舌灿莲花,逗得佳瓦直发笑,一旁的塞姆则是红着脸急忙分辩。
看着洛斯和塞姆拌嘴的戏谑模样,佳瓦有感而发:“你们感情真好!”“那当然,身为伙伴要是彼此感情很糟或个性不合,那可真惨了!”笑闹之后,洛斯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而且基于对彼此的信任感和依赖程度,搭挡间也常迸出爱的火花,就这样成为情侣的也不是没有。我们这一队共有五组人马,其余四组都是男女搭挡,他们也几乎都是情侣组合唉,大慨是我的运气很差吧,所以才会和一头大笨牛编到同一组。”
犀利的言词贬得塞姆哭笑不得。
“和你同一组我才难过好不好!你知不知道署里的那群聒噪女人每次都用充满恨意和嫉妒的眼光瞪我,好似我是千夫所指的罪人一样!上次我居然还听到一堆女警暗地里说我们是贵公子与野兽的组合耶!我的男性自尊都快要被她们破坏殆尽了!”塞姆一吐怨气。
“那也没什么不好啊!这证明了你还是有点用处的嘛!红花需要绿叶来衬,同样的道理,我高雅的气质在你那粗鲁风格的烘托下更显丰采呀!”洛斯毫不留情地损他。
“是是,我是粗鲁的野兽,可以了吧!”塞姆乍似无奈却又不敢反抗。
时光就在闲聊中流逝,夜幕逐渐降临,洛斯他们也起身告别。
送客之后,佳瓦强烈地体悟到什么叫做“物以类聚”自己先前的担扰反而成为庸人自扰,洛斯和塞姆的个性都开朗大方相当好相处,就像贝尔克特一样。果然友如其人,佳瓦心想着。
忽然,他瞥见洛斯的大衣还挂放在沙发上,很明显地他是忘了带走。洛斯他们刚出大门还在过一分钟,佳瓦急忙抓起大衣追上去。
匆促打开大门,佳瓦高声大喊:
“洛斯!你的”接下来看到的景象让他惊愕地住了口。
眼前的两人正紧紧地拥抱着对方,塞姆搂着洛斯的腰,洛斯的双手则是环绕在他的颈后,他们就像情侣一般合着双眼热烈地缠吻着,彼此都是一副忘我陶醉的模样。
佳瓦被这具有强大震撼力的画面惊得哑口无言,只能呆楞楞地看着他们接吻。最先看到目瞪口呆的佳瓦而从激烈热吻中回过神来的是塞姆。他轻拍洛斯的背示意身后有人,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但塞姆的手臂还是环在洛斯腰间。
呆愕的目光迎上洛斯微笑的眼眸,佳瓦这才发现自己不合礼仪地直盯着别人的隐私,他脸一红低下头去。
默默递过大衣,在他们转身离去之际,佳瓦突然冒出一句:“你们是恋人吗?”
洛斯的回答中混着笑意: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的霉运会从编组开始直到现在,而以后”他看了塞姆一眼,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可能会持续到我死亡为止!”
塞姆的脸也红了,琥珀色的眼瞳里满是柔情,低声道:“我也是”
旁若无人似地,他们彼此凝视着,浓烈而深厚的情感在他们之间流动交错。
佳瓦真的被这真心不渝的恋情震慑住了,多种情绪混合着向他疾冲过来,感动、艳羡、讶异等像潮水一般将他包围其中,即使是现在,他仍能清楚地记得洛斯和塞姆两人脸上的表情,那种真情流露的执着不悔,让他不禁开始设想,如果如果他和贝尔克特也成为恋人,会不会也能拥有像他们一样深刻而炽热的感情?他不知道。
抬腕看着手表,下午一点,贝尔克特说过他会在晚上八点以前回到家。
不知怎的,他觉得时间过得好慢,现在他有股迫切想见到贝尔克特的笑脸的冲动,看着缓慢摆动的时针,他竟感到等待是种漫长煎熬的折磨。
不喜欢茫茫然的不确定感,佳瓦决定起身做点事来驱散自己的空虚,可走来走去,他才发现找不到事做,也根本没有事可做,便索性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一边等门一边等电话。
静默的时间,静默的空间,一切,似乎会就此延长到永恒。蓦然,电话铃声大作,佳瓦身体一震,他呆呆地看着电话,无意识地任凭它响了几声之后,才缓缓伸手接起来。
熟悉的苍老声音,是史考特医生。
“你真的吃饭了吗?”又是开头那句老话。
佳瓦啼笑皆非地应答着。
好不容易安抚了老医生,佳瓦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另一通电话又跟着来了。这次是个陌生的高亢女声,她一劈头就源源不绝,丝毫不给接电话的人开口说话的机会。
“喂,克,我是康妮!好久不见啊,你想不想我们?这一个月你是死到哪里去了,家里电话没人接也就算了,居然连手机都不开机,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呀?存心避着我是吗?下次再这样可不饶你,听清楚了没!还有,你说圣诞节不回来纽约是什么意思?连理由也不说一个,你让一堆人为你担心得要命,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今天非得给我解释清楚不可,听见没有,贝尔克特坎伯斯!”
面对这尴尬的景况,佳瓦犹豫着该不该开口,对方见没有回音,便再度出声催促:
“说话啊!克!别跟我玩那套缄默权利的把戏!”
佳瓦很是迟疑。
“嗯对不起,贝尔克特现在不在,他前天起就出差去了,今天晚上才会回来”
“什么?!”电话的那一头显得非常吃惊“那你是?”
佳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忽然急中生智。
“我我是他的室友我叫佳瓦以撒亚”
对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是这样啊?真是报歉,以撒亚先生,我刚才一直对着你大吼大叫的不过,克从没告诉过我家里多了一个室友呢!”
方才尖锐刺耳的高分贝瞬间转成甜美悦耳的沉静嗓音。
“不,我也才刚搬来不到一个星期”
听到这类似质疑的口气,佳瓦显得困窘不已。
“康妮小姐,需要我替你传话吗?”
“哦,不,不用了,你只要告诉克,说他最亲爱的康妮来过电话,这样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亲昵的口吻让佳瓦的心顿时一沉。
挂上电话的同时,佳瓦的心情也降至最谷底。从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不断揣摩着贝尔克特和这位“康妮”之间的关系,凭着她极为直率的态度和大喇喇的说话方式,可见他们的关系匪浅,是非常亲近的朋友吗?还是心有所属的恋人?这个问题不停地在他的心中摆荡着,不安的感觉也随之愈扩愈大,逐渐蔓延到身体里的每个细胞。
其实,他很想开口询问她到底是贝尔克特的谁,但是他不敢,尤其是在听到她用如此亲密的口气来称呼贝尔克特之后。
茫然呆坐在沙发上,佳瓦反覆地揣想着所有可能的情况。凭着贝尔克特出色的外貌和开朗的性格,根本不愁没有女朋友,所以,他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性别扭无比的自己?佳瓦自嘲地笑笑。
他自认自己并没有任何足以使贝尔克特喜欢上的地方,那么,贝尔克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表现出一副很在乎他的样子?是同情吗?是看他可怜吗?还是不得已受人之托呢?也许自己对贝尔克特而言,只是一个转让不出去的麻烦而已。
用力咬紧嘴唇,佳瓦觉得胸口激痛不已。自己居然会傻到相信他的告白,以为两个男人之间也可能会有爱情的存在,是受到蓝特的影响吗?还是因为自己真的太寂寞了,才会一头栽进这温柔的谎言中?感到眼眶热热发辣,他赶紧闭上眼,努力隐忍着不让打转的泪水流出来。
没事的,他才不在意贝尔克特的所作所为,不在乎那虚假柔情底下的可能憎恶全部,和贝尔克特有关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没错,不需要虚伪的关心,独自一人他同样可以活得很好;不需要伪装的爱情,他一样可以活下去,即使是孤寂地踉踉跄跄佳瓦不停地安慰自己。
他知道自己宁愿选择孤独的命运,也不屑于别人出于自命清高的施舍。可是,为什么他的心却仿佛碎裂成片片般地痛得难以忍受?
眼神空洞地直视前方,佳瓦看起来宛若毫无生气的石塑雕像。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间近九点的事了。
贝尔克特没有回来,佳瓦怔怔地望着墙上的时钟,原本欢欣等待的心情却变成了一片绝决的平静。
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佳瓦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色渐亮。昨晚听一夜的尖啸风声,可是现在他的意识却异常清明。
大门外传来汽车的轰隆声,佳瓦缓缓起身走向窗前,麻木地注视着贝尔克特从一辆崭新的保时捷跑车里出来,还状似亲昵地吻着开车的红发女郎的脸颊,两人神情愉快地交谈了数分钟。
佳瓦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一会儿,跑车离去,贝尔克特进到屋里,他发觉佳瓦在客厅里,先是讶异,随即又满脸开心地朝他走去。
“你在等我吗?对不起呀,任务有点耽搁到了,不过我是马上飞奔回来的哟!看我有多么的想你!咦,佳瓦,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佳瓦轻轻拔开他向自己伸出的手,贝尔克特这才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佳瓦,你不舒服吗?”
“我没事,倒是有位康妮小姐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希望你能尽快回电。”
佳瓦的声音轻得像细语,说完,他就走回房间。
贝尔克特看着他不合平日作风的怪异举动,不禁心下骇然,也跟着走进房间。
一进入房间之后,佳瓦就开始整理自己的随身物品。经过整夜漫长的反覆思考,他决定要搬回碧园,彻底远离喧嚣的世俗和所有会让自己心烦的事物,包括贝尔克特。
家园的感伤回忆虽然会带来心酸,但远比不上外界给他的刺激难受。
贝尔克特莫名其妙地看着佳瓦收拾衣物,这到底是为什么?
“佳瓦,你在做什么?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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