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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那个鬼地方,却又被华祖莹发现,她不顾一切地把他救出来,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动力,是正义,是关心,还是其他什么,华祖莹当时真的什么也没有想。在她看来,冥冥之中总是有种力量把他们往一块儿拉。华祖莹的出国并不单纯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是为了避开他们之间的纠葛。对于感情这种东西,女人的敏感度大大地超过男人,她是一个知识女性,从农村考上大学,当她的第一个梦想实现时,随之而来的却是沉重的打击和极度的失望。她在各种就业无门的情况下,进了宏门大酒店当了服务员,又凭她的知识和才能当上了餐厅的领班,但她不甘心,她还有许多梦。可当她认识了贾士贞后,她突然感觉到她将要犯一个危险的错误——感情的错位。正是她理智的选择改变了她人生的命运。也是这种理智成为巨大的动力,让她从一个打工妹,成为美国一流大学的mba留学生。
那次奇遇,在他们俩的心中都刻下了深刻的烙印,刻骨铭心的往事才过去短短一年多时间,又是谁把他们从地球的一边送到另一边相聚的?世界上的事永远说不清,生活永远是一个未知的领域!
贾士贞握着电话,好像华祖莹就站在身边,心里越发激动起来。
正在贾士贞全身心接电话时,有人敲了一下门,贾士贞只顾讲话,没有听见。直到来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回过头,慌慌张张地放下电话。
贾士贞一抬头,原来是周光。周光一脸倦意,微笑着说:"怎么,刚到美国就想老婆了!"
贾士贞笑着摇摇头:"一个中国留学生。"
周光笑起来了:"不可能吧!我们刚到,谁有那么大的神通,这么快就知道电话了?"
"真的,而且还是我们莫由省的!"
"女的,一定是个女的。"周光看着贾士贞,"士贞,你的艳福不浅呀!一到美国就有女留学生追上来了,只是我来的不是时候,看,士贞,看你脸上的表情。"
贾士贞一向很敬重周光的。他还在省委组织时,确切地说是他当上机关干部处长之后,有一天周光到机关干部处谈事情,第一次见面,不要别人介绍,便主动说,我叫周光,省发改委副主任。凭这一点,就可以说明他是一个典型的外向型男人。在莫由大学集训的日子里,再次遇上周光,两人把手握了好久,而且还增加了一层关系,那就是在国内集训时的正副班子,现在的正副团长。只是周光今天的直率,让贾士贞有些慌乱起来。贾士贞也说不清到底为何,心情就是平静不下来。
"怎么不休息一下,听说倒时差还需要一段时间。"贾士贞说。
"你老弟是第一次到北美吧!"周光说,"美国、加拿大我来过两趟了,时差倒不倒都无关紧要,人困到一定程度,自然就睡了,你想不睡也不行了。我到这些国家最大的不适应是喝冰水。我这人在国内要喝茶,一天要泡三次茶,就像有些人对酒有瘾一样,我对茶也有了说不清的依赖。茶叶得靠开水泡,可在美国,冬天还喝冰水,你说我如何受得了!"
贾士贞说:"我也不习惯,西方国家人的胃好吧"
"习惯,许多中国留学生在美国呆了几年,照样喝冰水。"
"周主任——"贾士贞刚开口,周光就打断了他的话:"得,叫老周。"
贾士贞笑笑:"这不是在私下里嘛,你可年长我六岁呀!"
"不行,咱们现在是在美国,官衔都留在中国了。"
"周"贾士贞笑笑,"我总感到有些别扭,老周,你的外语怎么样?"
周光摇摇头:"你知道我大学毕业都多少年了,二十年啊!什么知识不用还能熟练?再说了,我们都到什么年龄了!"周光笑笑接着说,"我一听说让我来美国培训,我就懵了,在国内那一个月的集训,真是赶着驴子上轿!可像我这种英语算什么水平呀,还编在a班。"
"你总比我强啊,我那师专算什么?排不上流的大学。"
"别谦虚了,在莫由大学时,哪次考试成绩你不是前几名啊!"
"那是赶着驴子上轿嘛!什么事都是逼出来的。"
周光拍拍贾士贞的肩膀,笑着说:"好好学吧,老弟,前程无量!"
"这些日子,我满头脑都是英语单词,头都大了!"
"好在有翻译,慢慢来吧!"
"据说翻译过来的内容就不是原汁原味了。"
"哎,士贞啊,你是当组织部长的,而且你在西臾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引起了种种褒贬,我想,你自己也在不断总结、思考。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省委让你到美国来学习,我想一定是有目的的。"周光说,"我虽然也是官场上的人,但我主要是研究经济的,我来美国要学习研究美国的经济管理,而你应该从美国的政治经济中研究中国的政治制度,特别是干部人事制度改革。恕我直言,你既然已经敲开冰山一角了,怕是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贾士贞笑笑,拉着周光坐下来。
周光说:"士贞,党的十七大提出民主政治问题,当然,在中国是社会主义民主,但到底怎么来看待民主这个问题,比如西方国家的民主和中国民主差别在哪里?我们如何去理解民主这个大家都在关注的问题?"
停了一会儿,贾士贞说:"我一直在想,我们培训班安排的两次考察,你说美国的政治体制也好,行政管理也好,还有大型企业,你说人家的介绍我们能听懂多少?而依靠翻译"
贾士贞摇摇头。
"是啊,早知今日,就不该把英语荒废了。"
贾士贞看看周光,欲言又止。他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讨论这样一个太严肃、太重要的问题。
周光走后,贾士贞仍毫无睡意,看看手表,估计玲玲还没有睡,就给家里打了电话。
开始两天上课,还算轻松,但贾士贞觉得夜里睡得总是不踏实,头脑总是昏昏沉沉的。培训班里有组织纪律性,一般不允许单独行动。星期六上午,贾士贞还没起床,一阵敲门声把他叫醒,一看表,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急忙开开门,这却让贾士贞大吃一惊。原来是华祖莹。
开门的一瞬间,贾士贞愣住了,甚至有些手足无措,急忙拿过西服,往睡衣上套。
华祖莹还是那样美丽可人,只是看上去有些瘦了。
俩人对看了半天,谁也没说一句话。华祖莹的目光在室内慢慢移动着,竭力平静一下自己,说:"你们也真的成了美国的留学生了。和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一样了!"
贾士贞笑起来了:"我们惭愧啊,你们用自己的血汗钱留学,我们花的是国家钱。"
华祖莹看看贾士贞,说:"倒时差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可我没想到你"
贾士贞指指唯一的椅子说:"请坐吧,能在大洋彼岸的异国他乡见到自己国家的朋友,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啊,何况我们"
"应该算是人生的一大喜吧,'他乡遇故知'。"
"真的没想到,咱们能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相遇。这段历史将载入咱俩的人生史册。"贾士贞看看华祖莹,"你瘦了,我可以想象得到,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你有多么的艰难!"
"困难时期总算过去了,刚来的时候,老师讲课听不懂,有时一个晚上只能睡一两个小时觉。"华祖莹笑笑,"想想我们在上大学时英语也考四级、六级,出国考toefl、gre、gmat,可是真正到了课堂上,那些教授的讲课根本听不懂。语言这东西真是怪得莫名其妙!"
"是啊,连你都感到如此之难,我们这些人呢,可想而知了。"
华祖莹说:"你还没吃早饭吧,先洗洗脸,我陪你去吃点东西。"
"算了,我这里有面包,好歹吃一点,中午再说吧!"
"在国内你们这些人都是大权在握的领导,没想到到了美国过上这样艰苦的生活。"
"这已经很不错了,我们这可是花的国家的钱,是人民的血汗啊。我们这几个月的培训,每个人少说也要二三十万元人民币。二十八个人,加上翻译以及其他费用,肯定要超过千万元人民币的。"
华祖莹惊叹道:"你不说,我还真的没想到,这样一算。真的了得!你说莫由省委还真的舍得花本钱,培养你们这些领导啊!"
"所以,我们得对得起人民币啊,你知道那是多少乡亲们创造的财富啊!"贾士贞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面包,坐到床上,大口地嚼了起来,那样子像一个小学生。
"听说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始,中国好多省都把有前途的中青年干部送到发达国家来学习,这些人有的早已当上部省级和市厅级领导。"华祖莹说,"我觉得,把这些人送到发达国家一方面是学习人家的先进科学管理,另一方面也是走出国门,见见世面啊!任何一个人因循守旧、固步自封都是没有前途的。"
"过去我们自己称自己是文明古国,现在都到二十一世纪了,中国的每一个公民都要融入世界这个大集体当中去。有一段时间,我们国家忽视管理科学,片面强调学历,从技术人才中选拔领导干部,比如把心脏科医生选去当卫生部门的长官,这不仅浪费人才,也亵渎了管理科学!"
贾士贞看看华祖莹,虽然看上去消瘦了许多,但是依然那么漂亮动人,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变,白皙而圆润的脸上透出粉红色的光泽,罩衫将腰身束得袅娜可人,蓝色碎花长裤拖至脚踝。这是一个典型的东方年轻女性。在中国,像华祖莹这样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应该说正是享受恋爱、婚姻,甚至生儿育女的年龄,然而,她却在这个年龄漂洋过海,飞到地球的对面,来到大洋彼岸,孤身一个人面对许许多多的困难,但,这却是她个人事业中的一块里程碑。
贾士贞一边换衣服,一边沉静在深深的思索当中。像华祖莹这样的年纪,应当不折不扣地属于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贾士贞匆匆跑过去拿起电话。
"喂哟!是老大哥啊"贾士贞握着话筒,看看华祖莹,"老大哥,实在太抱歉真的!我来了一位朋友,一位小老乡,她孤身一人在美国留学,明天,行吗?反正咱们在美国的时间早着呢!"
"士贞啊,是不是那天打电话的那个女留学生啊!"周光的声音很大,华祖莹完全能听得清电话里的内容,她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只偷偷地注视着贾士贞脸上的表情。
"周大哥,你饶了我吧,真的很抱歉,你知道身在大洋彼岸的留学生,是何等的思念祖国,思念家乡,思念亲人吗?"
放下电话,贾士贞笑笑说:"祖莹,走,咱们找个地方,在国内我还从来没有好好请过你,今天我来做东。"贾士贞看着华祖莹,"咱们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朋友呀,你对我,可是有知遇之恩"
华祖莹突然伸出手,一下子捂住贾士贞的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陡然间狂跳起来,满脸灼热。
贾士贞感到这只柔软、丰满的手,像冰块一样寒冷,他颤栗了一下,怔住了。
贾士贞穿着笔挺的西装,系着一条紫色白点领带,出了宿舍楼,看看华祖莹,却不知道往哪儿走,华祖莹突然说:"你们不是有纪律吗,不能单独行动?"
贾士贞说:"那是出外,在学校里可以。不过,要不是你来,我真的不会一个人单独行动。因为我那蹩脚的英语根本不敢说出口,说了人家也听不懂,有了你这位大翻译,我一切听你指挥,心里踏实多了!"
确实,贾士贞完全没有了在莫由省委组织部的风度,更没有了在西臾当市委组织部长的威风。他并不是因为异国他乡的陌生环境,而是面对满眼的黄头发、蓝眼睛的美国人,他无法和人家沟通和交流。只要看到别人在对话,他就顿时觉得自己完全没了自尊,完全像个白痴!在国内,尤其是在集训的那段时间,和那些临时组合起来同学,不仅上课时努力学习英语,课余时也尽力用英语交流日常生活的单词,常常闹出让人捧腹大笑的笑话来。大家水平都差不多,反而觉得新鲜有趣,然而一到美国,才感到他们所学的那点单词,与美国人根本无法交流,简直就是牙牙学语的孩子。
出了宿舍楼,是一条并不宽的马路,马路两旁是大片还没有完全枯萎的草坪。到处一片寂静,很少见到走动的学生,贾士贞向四周看看,完全不像中国的大学校园,这里没有围墙,像处在一个偏僻的乡村,又像一个无人问津的公园。
贾士贞说:"祖莹,你们学校也是这样?"
华祖莹笑笑,说:"美国几乎所有大学都是开放的,没有围墙,而且大部分名牌大学都不在大城市。你看在美国的东海岸有多少名牌大学,像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布朗大学、康奈尔大学、达特茅斯学院和宾夕法尼亚大学。这八所大学称为常春藤盟校,都是美国首屈一指的一流大学。历史悠久,治学严谨,许多著名的科学家、政界要员、商贾巨子都毕业于此。在美国,常春藤盟校被作为顶尖名校的代名词。这八所名牌大学都集中在美国东部沿海岸,而且全部是私立学校。我们学校和这里很相似,建在偏僻的新罕布什尔州的一个小镇上,可环境十分优美。"
"是啊,在二千六百年前,齐国的政治家管仲就说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表明荣辱观的形成、倡导与人的生存条件以及社会经济发展之间的内在联系,同时也说明了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内在关系。"
拐上一条并不宽的柏油马路,继续往前走了不远,路边出现了各式小商店,路上时而有轿车驶过,行人也多起来了,但多数都是白种人。
华祖莹说:"这里恐怕没有中餐馆!"
"干嘛一定要吃中餐,我们吃了几十年中餐,有机会尝尝西餐有什么不好!观念要改变,生活习惯也要改变。"
华祖莹笑笑:"我怕你不习惯。"
"我们是来接受西方教育的,得先从饮食文化开始。"贾士贞说,"我现在最头痛的就是语言上的障碍。我们什么时候能达到你们这些人的语言交流水平就好了。"
"你要锻炼,不要不好意思,要多和美国人交流,不交流,靠翻译,永远不会有进步。"
来到一家餐馆门口,只见大门上方有一排绿色的霓虹灯字母:hawaii。
华祖莹停住脚步,指着那排字母说:"士贞,你拼拼看,这是什么意思?"
贾士贞不吭声,想了半天,涨红了脸,抓了半天脑袋,说:"什么'夏'什么'衣'吧!"
华祖莹笑起来了,说:"不简单,你再想一想,美国最大的岛屿。"
贾士贞一拍脑袋:"夏威夷!"
华祖莹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未加思索地挎着贾士贞的胳膊,进了餐厅。这个动作自然得如同一对一往情深的情侣。等到贾士贞意识到时,似乎有点尴尬,急忙脱开自己的胳膊。
华祖莹在餐厅里扫一眼,很快在角落里找到一张两人座的餐桌。两人坐下后,华祖莹说:"美国不像中国,大小餐馆都有年轻女子迎接顾客,餐厅的服务人员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的甚至还是上了年纪的人。"
正说着,一位中年男人走过来,棕黄色的头发,蓝眼睛,高个子,足有一米八五以上,贾士贞觉得这个人少说也有五十岁。他来到他们面前,笑着说:"whatisinneedofhelp?"(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贾士贞皱了皱眉头,眨了眨眼,迅速伸出右手,示意他和华祖莹说。
华祖莹拿起餐桌上彩色菜谱,一边看一边说:"咱们点一个饭、一个面吧!"
贾士贞点点头说:"入乡随俗,到了美国就要适应西方人的习惯。"
华祖莹抬起头对白种人说:"currychicwithrice,stewedchicwithmacaroni!"(咖哩鸡饭,通心粉白汁鸡!)
"pleasewait!"(请稍等!)
华祖莹看着贾士贞说:"你们这些官员们在国内整天花天酒地,现在过这样的生活,怎么样?有点感到失落吧!"贾士贞摇摇头,说:"西方国家或者进步国家,人们并不把官看得那么重,人家靠自己的技术、才能,就是总统不当了,照样去大学当教授。不像中国人,千军万马挤官道,当了官就高人一等,指手画脚。这也是中国落后的地方。改革政治制度,就要改变观念。"
"在美国可不像中国,大吃大喝铺张浪费。"华祖莹说,"你看人家餐厅都这样简单,很少像中国那些豪华的包间,摆满了许许多多的菜。那真是'慷慨'呀!"
贾士贞说:"中国人在这方面应该改革,浪费太大,有些人是慷国家、人民之慨,叫他自己花钱,他就不会那样'慷慨'了。"
华祖莹指指彩色菜单上的图说:"刚才我点的两份西餐,不知道你听懂没有,一份咖哩鸡饭,一份通心粉白汁鸡。不知道你习惯不习惯?"
贾士贞说:"习惯也是检验一个人的素质。你想我们这些人在美国要生活五个多月,必须适应美国的生活。"说着,贾士贞从口袋里取出钱包,拿出一张百元美元纸币。
华祖莹按住贾士贞的手说:"我来吧!"
贾士贞笑了笑,说:"你还是个留学生,别客气了,再说了,你看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让一个女学生来买单?"
这时,那位高个子美国人送上两份西餐,华祖莹将咖哩鸡饭留下一点,对贾士贞说:"我在减肥。"
吃完饭,华祖莹取出三美元硬币,放在桌子上,说:"在美国,都要给小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