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情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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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劳改期间,伯父下狠心不去探望。我爹曾偷偷地去过一次。
小叔被判刑劳改,槐花整天躲在家里以泪洗面。槐花的哥嫂嫌槐花丢人现眼,就托人说媒想给槐花找个人家早早打发出去了事。
槐花死也不同意。
槐花的嫂子就在院子里摔盆打碗,指桑骂槐,她骂道:“你以为你是金枝玉叶?你是被人挖吃了白面的烂货,只要人家不说什么咱家就算烧高香了!”
槐花的妈妈流着泪劝槐花听哥嫂的话。槐花哭着说:“我哥逼着我说假话,已经害了安祥,我给安祥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要等安祥回来!”
槐花的嫂子是有名的泼妇,连槐花哥也惧怕她三分,听了槐花的话,她就在院子里跳着脚骂道:“人家说你是骚货你还真是的,害得安祥上不了大学,你以为安祥那龟孙子还要你这烂货哩?!”气得槐花妈抱着槐花躲在屋子里偷偷哭泣。
小叔在一百里外的劳改场服刑,槐花偷着去看望小叔,小叔望着泪眼婆娑的槐花,冷冰冰的说:“我是强奸犯,请你以后不要再来。”说完任凭槐花怎么哭泣、恳求再也不理。
槐花从劳改场回来,日夜偷偷的哭泣,人也越发变得呆痴。
小叔劳改期间学了木工油漆的技术,表现的好,提前获释。小叔回到家后,先是给人家做木工,油漆,积累了一些资金后,自己开了一家家具店。
小叔做的家具式样新潮,做工精细,价钱合理,生意十分红火。两年后在信用社贷了一笔款,家具店变成了木器加工厂。
一天夜里槐花偷偷来找小叔,小叔黑着脸把槐花挡在门外。
小叔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对你的伤害,已使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被判刑劳改,气死了我慈祥的父亲,使我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我希望自己今后能安安静静的生活。”
槐花哽咽着说:“安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受我哥的胁迫说瞎话,害你坐牢,但你一点也不原谅我,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吗?”
“我怎么敢说是你的错呢?我只是不能原谅自己的过错!”小叔漠然的说。
槐花掩着面哭泣着跑回了家。
伯父、我爹和我姑一个个都热心的替小叔张罗。小叔在全家的安排下,很快和一个农村姑娘订了婚,临近婚期全家人更是忙得不亦乐乎。
小叔说:“哥、姐我不想张罗的满世界都知道,光咱亲戚,几个好朋友在一块坐坐就行了。”
大伯变脸失色道:“安祥你说哪里话,你是咱乡的农民企业家,连书记、乡长都说得好好庆贺一下,咱不借此排场排场啥时排场?”
我爹也说:“安祥虽说没能上大学,但仍是咱老陈家的光荣,咱悄没声响的办喜事,外人还以为咱办啥对不起人的事了?!”
大姑小姑也齐声附和道:“是啊是啊,安祥的婚事是得办的排场一些。”
小叔无奈躲到一边啥事也不管。
娶亲那天,乡里书记把他坐的“桑塔纳”轿车也派来了,我爹又替小叔租了四辆轿车,请了两班响器。两班响器争强好胜,呜哩哇啦吹得热火朝天。两挂万头大鞭,从村东响到村西,闪光雷一声接一声响了两个多小时。村里像过年一样热闹。
前来贺喜的人很多,乡里的干部,信用社、工商所、税务所都来了代表。让我们全家高兴的是,县乡镇企业局的一个副局长也亲自前来贺喜。
我爹把一条一条的“散花”烟拆开,不停的给客人散,一箱一箱的仰韶酒被拆开,尽情的让客人喝。
客人们喝的兴高采烈,喝的脸红脖子粗,喝的人仰马翻,直喝到午夜三点多钟才散席。
喜事办得极其豪华体面,是我们乡前所没有的。村里人都知道我们家这样做是为了臭槐花一家。
那天槐花在家里,听到响彻云霄的鞭炮声和不停的呜哩哇啦吹响器的声音问:“谁家办喜事哩?”
她妈先是不说,后被槐花逼得无奈才说:“是安祥结婚哩。”
槐花一听立时就呆住了,先是木木的,接着两手一拍突然大声说:“安祥结婚哩,安祥来娶我做媳妇哩!”
槐花说着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衣服。
槐花妈哭泣着叫道:“花儿,花儿,你怎么啦?你可不要吓唬你妈啊?”
槐花也不理,她换过衣服,挣开妈妈的拉扯,哈哈大笑着跑了出去。
槐花疯了。
槐花跑掉了鞋,刮破了衣服,她全然不顾。她仍就跑,仍就笑,仍就见人就说:“安祥要和我结婚了。”
槐花的哥嫂本来躲在一个朋友家的,听说了,赶忙跑过来,追上槐花抽了槐花几个耳光。把槐花边拉边抬弄回了家,把槐花锁了起来。
小叔听说槐花疯了,那晚不大喝酒的小叔喝了很多的酒,洞房花烛之夜小叔醉成了一滩泥。
槐花疯了之后,小叔人也变得精神恍惚,脾气很坏,常常一个人独斟独饮喝的烂醉,经常和我小婶吵架。
小婶哭着骂小叔:“安祥,你喜欢那烂货,你就不要娶我?”
小叔上前抓住小婶就是几个耳光,骂道:“你敢在我面前说槐花的坏话,看我不废了你?!”
大伯、大娘、我爹听到小婶凄厉的哭叫声,冲进去拉开小叔,大伯铁青着脸叫道:“安祥你好本事?你敢在他婶子面前撒野,你有本事先废了我?!”
小叔先是瞪着血红的眼一声不吭,后来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呜呜”的大哭不已。那是一个男人对自己悲伤、积愤过久压抑的情感释放。
一天晚上,槐花不知怎么弄开窗户,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赤着脚在村里疯跑,她笑着,喊着,在北风呼啸的漆黑夜晚,那声音变得凄惨而恐怖。
槐花在槐树林里疯跑时掉到水库里淹死了。
小叔让白家纸匠做了一套纸扎,他带着我来到槐花的坟前,静静地烧着一叠一叠的纸钱。一双泪眼望着在秋风中婆娑起舞的蝴蝶似的纸灰,凄然地对风倾诉着他和槐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