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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这大冢宰真是小家子气,不就吃他几天白食,怎么就搬了家?”
说话间,一行人已跨出府门,却见街头一队兵马向这里疾奔而来,为首之人马上挥刀,大声喝道:“两侧包抄,兵马围困,不能走掉一人!”只是短短片刻,杨府众人已被兵马围住。
杨爽愕然,向为首之人解释:“我们是随国公府的人,与宇文护没有一点干系!”
宇文珠听他直呼宇文护名讳,忙将他衣袖一扯,低声道:“你想骂他回去再骂,这会儿还是客气点!”虽然说是低声,可是所有的人还是都听得到。
那人听到“随国公府”四字,脸色惊异,不知是真是假,正在迟疑,就听马蹄声响,徐卓在前,吴江在后,纵马而来,扬声笑道:“夏统领,这些都是杨元帅的家眷,还请放行!”
杨爽一见,大喜迎上,唤道:“徐大哥!吴大哥!”
原来,独孤伽罗带全家大张旗鼓进入晋国公府之时,徐卓留在长安的兄弟就得到消息,晋国公府守卫虽然森严,可又如何挡得住江湖中的高手?独孤伽罗与徐卓暗通消息,对杨坚大军的每一步,以及各州府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昨日之前,她就知道宇文护各州兵马已被杨坚、高颎以及北国的兵马控制,杨坚将叛军交给高颎,自己带兵兵逼长安。独孤伽罗当即赶往城门,迎杨坚进城,率兵一同赶往皇宫,正赶上宇文护挟持阿史那颂,二人当即出手擒贼。
数年来的苦心孤诣、算计筹谋,到此时宇文邕终于扬眉吐气,重掌皇权,独孤一族的冤情也终于真相大白。皇帝下旨,为独孤信一案平反昭雪,历数国贼宇文护的十大罪状,定于三日之后开刀问斩。
一时间,长安城百姓群情沸腾,大骂宇文护祸国殃民之余,又大赞皇帝英明神武,这许多年卧薪尝胆,终于还大周朝廷朗朗乾坤。
三日之后,长安城中家家闭户,店铺上锁,百姓齐集长街、刑场,观看宇文护行刑。
按既定的时辰,杨坚率领侍卫从天牢中提出宇文护,一路穿过长街,向刑场而去。囚车过处,百姓群情涌动,不顾两旁侍卫的阻拦,冲上前喝骂宇文护,更有百姓将备好的石头、果蔬向他砸去。
宇文护闭目而坐,任凭各种秽物砸得满头满身都岿然不动,仿佛这一切与他没有一丝的关系。
一条长街,在百姓的围堵下,囚车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进入刑场。刑场上更是人头攒动,堵得水泄不通。看到宇文护,百姓情绪激昂,纷纷向他挤来,棍棒伴着喝骂声,劈头盖脸向他打了下去。宇文护顿时头破血流,却仍然保持原来的姿势,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监斩台上,监斩官尉迟迥与高宾、张先两位副监斩官早已高坐,杨坚命人将宇文护拖出囚车,押到台上,自己向上行礼:“案犯宇文护带到!”
尉迟迥点头,向张先道:“请张大人验明正身!”
张先点头,命侍卫将宇文护带过来,仔细看过后点头道:“确实是案犯宇文护无疑!”
尉迟迥摆手,侍卫再将宇文护押回,令其跪在行刑台正中,交到刽子手手里。
杨坚见尉迟迥示意,上前一步,宣读皇上御笔亲书的宇文护罪状:罪臣宇文护,蒙受君恩,不思报效,挟制天子,独掌朝纲,连群结党,残害忠良,善挑战火,祸乱朝堂,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今欲壑难填,竟要废帝自立,篡位窃国,罪不容诛,姑念其为三朝老臣,不祸及家人,判,削官夺爵,斩立决!
清润的声音,朗朗而读,字字句句,落在百姓耳中。等他声音一停,立刻有人扬声大呼:“杀了他!杀了他!”
一人高呼,万众响应,刑场上百姓纷纷振臂高呼:“杀了他!杀了他!”
宇文护挺然而跪,听到杨坚诵读罪状,只是嘴角勾出一抹冷然的笑意,非但不争辩,连眼睛都不曾张开一下。
远远的,刑场之外,两人拨开人群向内而去,所到之处,百姓声音顿弱,侧身给二人让路。
杨坚察觉有异,纵目向人群涌动处望去,但见杨爽在前分开人群,独孤伽罗一身素白重孝,手提食盒,慢慢向刑台而来。
杨坚微诧,不自觉迎上一步低唤:“伽罗!”
只是在百姓的呼喝声中,他的这一声低唤瞬间被掩盖,莫说是独孤伽罗,就是他自己也不曾听到。
感觉到他的注视,独孤伽罗抬头,目光与他一对,露出一丝温软笑意,转瞬目光又落在宇文护身上。她一步步穿过人群,慢慢踏上木阶向宇文护走去,白色的衣裙飞卷,伴着刑场上肃杀的气氛,更令人觉出几份阴冷。
人群很快静了下来,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独孤伽罗的身上,他们实不知这一身素服的女子与宇文护有什么关系,更想不透如此一个贪官国贼,为什么还会有人前来送行。
终于察觉到场上气氛的变化,宇文护慢慢睁眼,入眼是一角素白的裙裾,裙下露出素白的鞋尖,显然是一个女子。宇文护抬头,正正对上独孤伽罗居高临下、冷然注视的双眸,不由嘴角微挑,冷笑道:“怎么,独孤伽罗,到了此时,你来向老夫示威吗?”
独孤伽罗眉目微动,抬头寸寸扫过刑场四周,冷声道:“宇文护,你挟制皇上,残害忠良,朝纲独断,只手遮天,身边附臣无数,府中门客过千,可曾想到,走到今日这一步,竟然没有一人为你送行?”
宇文护冷声笑起:“忠良?你说的忠良,难不成是你父亲独孤信?你以为他就没有野心?他就当真是好人?所谓成王败寇,如今你们要颠倒黑白,我宇文护无话可说!”
独孤伽罗摇头,指向他道:“宇文护,你枉顾太祖嘱托,贪心不足,妄图废帝自立,偷天换日。事到如今,你还不思悔改,信口攀诬,当真是死有余辜!”
宇文护被她直指其短,脸色终于大变,额角青筋凸显,咬牙吼道:“是他们该死!老夫跟着太祖打天下,扶助三代帝王登基,可是他们只想摆脱老夫,妄图亲政。周公尚有七年还政之期,难道他们七年都不能等吗?”
独孤伽罗冷笑:“七年?可是你连七年也嫌太久。短短三年,你毒杀两朝皇帝,若不是当今皇上机警,也早已受你所害。你口口声声以功臣自居,试问哪一朝的功臣会阴毒至此?”
众百姓只知宇文护独掌朝堂,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屡屡挑起战事,令前方无数将士抛骨边疆,此时听独孤伽罗说出两朝皇帝被宇文护毒害,顿时一阵哗然。
若只是挟制天子、贪赃枉法之类的罪名,也不过一个抄家问斩之罪,但毒害皇帝可是青史上重重的一笔,要承受千载的骂名啊!宇文护双眸充血,瞪视独孤伽罗,大声吼道:“不!独孤伽罗,你信口攀诬,可有证据?”
“你要证据?”独孤伽罗听他矢口否认,冷笑出声,向台下百姓望去,朗声道,“雍州百姓颠沛流离,同州城中十室九空,岐州百姓食不果腹,洛州城中无一男丁,华州一府已成空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结党营私,中饱私囊,豢养军队,纵容手下横行乡里,在场百姓中有许多各州府逃来的难民,你要证据,他们就是证据!”
她的话音一落,百姓中立刻传来一阵哭声,有人愤然大吼:“是啊,奸贼宇文护,害我们家园破碎,有家难回,快杀了他,为民除害!”
“是啊,杀了他,为民除害!”
“对,杀了他!”
……
场上顿时群情激奋,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宇文护瞪着独孤伽罗,目眦欲裂,咬牙道:“独孤伽罗,是你!是你媚惑皇帝,陷老夫于不义!老夫只恨当初没有斩草除根,留下你这个祸害!”
独孤伽罗冷笑一声,回头俯视他,摇头道:“宇文护,当初你陷害我父亲,诛杀我全家,可曾想过,我独孤伽罗心中又藏着怎样的恨?这许多年来,我每日午夜梦回,都恨不能食你之肉,啃你之骨!不错,你能有今日,是我独孤伽罗苦心孤诣,暗查你的条条罪状,将你的布局层层掌握,步步设计,让你自投罗网,可你恶贯满盈,走到这一步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宇文护仰视她冷冽的双眸,一瞬间,心头雪亮。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小小女子暗中筹谋,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竟然尽毁她手。这一刻,心中愤恨如潮涌,他突然一跃而起,大吼道:“独孤伽罗,老夫与你同归于尽!”说着纵身疾冲,向独孤伽罗扑去。
刽子手大惊,急忙伸手去抓,却一抓落空,眼看他就要撞上独孤伽罗,只听独孤伽罗一声冷笑:“不自量力,死不足惜!”随着喝声,裙中腿出,连环三脚,快捷如风,全部踢在宇文护脸上。
这一瞬间,宇文护只觉口眼难开,但他生性悍勇,不退反进,仍向独孤伽罗疾扑。他离独孤伽罗还有一尺之时,但见杨坚身形电闪而至,飞起一脚,直踹他胸口。宇文护闷哼一声,身子倒飞而出,砰的一声,摔倒在地。刽子手连忙扑上,横拖倒拽,将他拖回刑台。
杨坚上前一步,指向他道:“宇文护,死到临头,你还不忘作恶,当真是死不悔改!”
独孤伽罗向杨坚回视一笑,才又望向宇文护,摇头道:“这等人猪狗不如,死后必入阿鼻地狱!”看看摆在刑台前的食盒,只觉当真是多此一举,微微摇头,不想再看那恶贼一眼,握住杨坚的手,轻声道,“大郎,我们走吧!”
“好!”杨坚答应,也含笑向她望去,二人携手向台下而去。
监斩台上,尉迟迥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轻轻吁一口气,扬声道:“时辰到,行刑!”扬手将朱批监斩令牌丢下。
那两个人,共同背负血海深仇,这几年,是以怎样的大智大勇才走到今日?但愿从此之后,他们再不经受痛苦纷争,安稳一世。
随着令牌落下,刽子手手起刀落,一代奸雄宇文护,终于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