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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登基的原因。既然如此,你就事事听从于他,甚至处处为他着想,令他放下戒心,露出破绽!”

    宇文邕皱眉凝思,默然许久,才轻轻叹出口气,点头道:“或者你是对的!”

    是啊,无兵无权,他无法放手一搏,纵然他身边的人不畏死,他也无法坐视他们跟着他送死。只是在宇文护的强压下,他胸中的苦闷将他整个思绪占据,令他觉得再也无法忍耐。此刻,对着独孤伽罗叙述之后,再听她分析利憋,他倒觉得胸中的沉闷松懈许多。

    独孤伽罗见他已经想通,轻吁一口气,嘴角挑出一抹欣然笑意,轻声道:“阿邕,你记着,我们虽然不能时时陪在你的身边,可是我们都会支持你,你不是一个人!”

    宇文邕神情微动,低声道:“我不是一个人……”

    多久了,从他登上高位那天开始,他只能高高在上地看着群臣在他的脚下伏拜,只能看着他们的头顶,听一些冠冕堂皇的假话,他深深体会到了两位兄长所经历的孤寂,而现在,有一个人对他说,他不是一个人,而她,又是他今生的挚爱!

    宇文邕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多了一丝勇决,重重点头道:“对,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你,有大哥、二哥,还有许多忠臣良将的扶持,我们一定会赢!”他呼一口气,嘴角挑出一抹笑意,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轻声道,“伽罗,谢谢你!”话说完,转身就走。

    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倒是有当初第一次率军出征时的勇决。独孤伽罗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一些感动,突然想起一事,忙将他叫住问道:“你登基之前,我托大郎给你传的话,你可曾去查?”

    宇文邕低头苦笑一声,摇头道:“查什么?在我进宫之前,宇文护撤换掉御膳房所有的人,我悄悄命人按册去查,竟然或者身亡,或者没有下落,又哪里还找得出人来?”

    独孤伽罗听得怔住,隔了良久才摇头道:“欲盖弥彰,宇文护越是遮掩,越说明当初云婵之死,与先帝中毒有关!他换掉御膳房所有的人,恐怕就是为了隐藏真正的凶手!”她越说越惊,担忧地望向宇文邕,轻声道,“阿邕,你人在深宫,我们鞭长莫及,你必当小心身边的人啊!”

    宇文邕也听得暗惊,握紧的双拳手心皆是冷汗,涩声道:“你是说,给皇兄下毒的凶手,还在宫里?”

    独孤伽罗慢慢点头,低声道:“或者,就在你身边!”

    宇文邕一张脸渐渐变得苍白,一双眸子却变得黑亮,咬牙道:“不管是谁,我一定会将他揪出来,为皇兄报仇!”说完,他向独孤伽罗略一拱手,算是告辞,转身大步而去。

    独孤伽罗看着他笔挺的背影,担忧中,又带着些期许。但愿,他能够坚持下去,但愿,他不会让他们失望。

    夜色已深,独孤伽罗不愿惊动家人,越墙回入随国公府。她刚刚推门进入自己的屋子,就见榻上杨坚翻一个身,撑起半个身子笑着望她,问道:“你回来了?”

    独孤伽罗“嗯”了一声,先将一身黑衣换掉,才在他身边坐下,将宇文邕的话略述一回,低声叹道:“他年少投军,半生戎马,如今却要困在那一方宫城里,与宇文护互斗心机,也难为了他!”

    杨坚握住她的手轻轻摆弄,听到这里,点头道:“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如今任何的行动都没有胜算,可是怕也只有你能劝住他!”说到最后一句,语气里带出一些酸溜溜的醋意。

    是啊,宇文邕是他杨坚的结义兄弟,宇文邕偷偷出宫,想要商议反护大计,不约高颎,不约他杨坚,却深夜约他的妻子相见。

    独孤伽罗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忍不住低笑出声,伸指在他额上一戳,咬牙道:“你呀,几时还这么大的醋意?我和他之间,早已说得清楚明白,如今也不过剩下自幼的一些情分和共同的敌人!”

    杨坚顺手将她捞在怀里,轻哼道:“许多时候,我倒宁愿你笨一些,不要让人处处想到你!”

    独孤伽罗轻笑出声,索性放软身子偎入他怀里,轻声叹道:“大郎,我很庆幸,这个世上有你……”

    她庆幸这个世上有他,在她遭逢巨变,家破人亡之后,还有一个倚靠,还有一个人再给她一个家,让她疲惫时有一双栖息的臂膀,在她无助时给她力量和支撑。

    上朝的钟声在黎明的曙光里悠悠敲响,皇帝临朝,群臣叩拜。

    宇文邕示意众臣免礼,安德依例上前一步,扬声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话音刚落,就听宇文护咳嗽一声。

    宇文邕立刻倾身问道:“大冢宰身子不适?”

    宇文护本来是有话要说,被他一问,顿时卡了回去,微微错愕道:“臣不过偶感风寒,有劳皇上动问!”再咳一声,正想要说话,宇文邕已从御座上下来,担忧道,“偶感风寒,可也会引发大的病症,大冢宰辛苦,快快赐坐!”

    宇文护话没出口,又被他堵了回去,可是见他一脸关切,又不能发作,见内侍搬来椅子,只好谢过坐下。

    等宇文邕回到龙案坐好后,他刚要开口,就听宇文邕又道:“唉,大冢宰嗓子不适,离朕甚远,说话还要大声,不如坐到朕的身边,也好让朕就近聆听大冢宰教诲。”他说完又跑下来,伸手去扶宇文护。

    接连三次,宇文护要说的话都被他堵了回去,此时深深怀疑他是故意的,看着他一脸的坚持,深以为不跟着他坐上龙椅,今天他就不会让自己说出话来。

    可是他宇文护只手遮天,坐个区区龙椅又能如何?

    宇文护凝视宇文邕片刻,胸中傲气暗生,搭着宇文邕的手起身,向御阶上走去。他在龙椅前微一迟疑,宇文邕已含笑道:“大冢宰请坐!”说着亲自扶他坐下。

    这一下,满朝文武都十分震惊。宇文护一党黄惠、徐怀民等人自然是暗喜,杨忠、高宾等人却不明所以,不解互视。

    宇文邕对殿下众臣的反应似无所觉,转身在宇文护身边坐下,满意地点头道:“如此一来,大冢宰不必费力说话,朕也能听到大冢宰的教导!”他笑眯眯地侧身,向宇文护注视,含笑道,“今日大冢宰有什么示下,请说吧!”

    宇文护张了张嘴,又不禁侧头看他一眼,见他再没有旁的举动,这才开口道:“皇上,戎州刺史……”话说个开头,又停住。

    两个人共坐一把龙椅,脸对脸地说话,哪里像是朝堂议事,更像兄弟二人促膝谈心一样。再看看下方,离众臣隔着长长一道御阶,他说的话,皇帝倒是听得清清楚楚,可是若不大声,下立的群臣又难听到。

    宇文护有些不适应,又清清喉咙,拔高声音道:“皇上……”

    话刚出口,宇文邕已将案上的茶送过去,恭恭敬敬道:“大冢宰嗓子不适,请喝茶润润喉咙再说不迟!”又向安德吩咐,“日后上朝,给大冢宰备一盏好茶!”

    宇文护见自己的话再次被他堵了回来,心中已有些不耐烦,可是看他一副笑眯眯、恭恭敬敬的样子,又无从发作,只得冷哼一声,将茶接过抿一口,茶杯一丢,这才目光扫过群臣,大声道:“戎州刺史胡建民上任一年以来,政绩突出,而华州却经济不兴,若是将他与华州刺史丁毅互调,必能对华州有所帮助!”

    高宾闻言出列,躬身行礼道:“皇上,臣以为不可。华州经济不兴,是因连生水患,如今该当治理渠道,兴修水利,而不是调任刺史!”

    宇文护高坐龙椅,见高宾行礼,口称皇上,似乎是对着自己,心中顿觉舒畅,听他反驳,倒也不恼。

    还不等他说话,就见宇文邕摇头道:“兴修水利也好,治理渠道也罢,丁毅在华州两年,都不曾有建树,换一个人试试何防?就依大冢宰提议,调任吧!”

    宇文护见他应得顺畅,微觉诧异,微微颔首为礼道:“谢皇上!”

    高宾错愕,与杨忠、尉迟迥等人互视几眼,只得应命退了回去。

    宇文护直到下朝回府,心中还是想着宇文邕今天的一举一动,问赵越:“这个小四要做什么?”

    虽说宇文邕登基之后就处处受他钳制,纵有不满,也不敢强抗,可是像今日这样主动,还是第一次,让他想起来,就隐隐不安。

    赵越给他奉上一盏茶,皱眉想想,试探道:“或者,他是在模仿大冢宰,想以退为进?”

    宇文护扬眉,忍不住笑起,摇头道:“小四聪慧,若当真是以退为进,必有后招。当初逼宫,先帝的那支军队,我们还没有查到下落,更何况还有失踪的太子,怕也是后患,若这几方联合……不得不防啊!”

    赵越躬身道:“大冢宰放心,如今朝中众臣任哪一府都有我们的人,大冢宰要查什么,岂有查不到的道理?”

    宇文护点头,冷笑道:“蜀国公府已经无人,不足为虑,你命人盯好杨家!”

    赵越躬身领命,谄笑道:“大冢宰放心!”

    随着宇文护对权力的掌控,杨忠等人闲暇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日也只能与门客下棋饮酒打发时间。

    那日杨忠正与门客张剑展开棋局,恰高宾到访,便替代张剑,与他对弈。独孤伽罗将新得的好茶取来,在一旁替几人烹茶,时不时闲聊几句。

    棋下至中途,杨瓒闷闷地向这里而来,观望棋局一会儿,在独孤伽罗对面坐下,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高宾捏着一枚棋子,正在皱眉凝思,听他叹气,抬头望他,问道:“三郎为何叹气?”

    杨瓒再叹一声,摇头道:“以往朝堂争斗,无论如何不会波及我们乐部,如今宇文护为了彰显他的权力,时常将我们唤到他的府里奏乐,我们倒像是街上的伶人。”

    张剑插口道:“可惜先帝费尽心血,也没能将宇文护废掉,以至于让他死灰复燃!”

    高宾下棋的手微微一顿,望了他一眼,皱眉道:“张先生,此话不可乱说,若是被人听到,可是灭门之祸!”

    张剑缩缩脖子,忙向四周望一圈,这才低声道:“高司空,你们说,当今皇帝会不会也像先帝一样,设法对付宇文护?”

    高宾一怔,迅速抬头与杨忠对视一眼,微微摇头道:“不会。”

    “为什么?”张剑挑眉。

    独孤伽罗恰巧过来奉茶,接口道:“因为有前车之鉴。当今皇帝之智,连太祖也称赞,他又怎么会笨到步先帝的后尘?”

    张剑摇头道:“正因为聪明,恐怕才不会甘心被人掌控!”

    独孤伽罗深望他一眼,正色道:“张先生,高司空说得是,我们虽是闲话,但传出去,可是会祸及杨家满门,还请先生谨言!”

    张剑被她一说,老大不好意思,连忙点头道:“大夫人说得是!”他讪讪地走开,去池塘边欣赏园子里的风景,还时不时在一个小本子上勾勾画画。独孤伽罗替杨忠、高宾二人换茶,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的身上,遥遥向他手中的本子一望,眸中露出一些疑惑,皱眉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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