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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身白色的囚衣,轻轻摇头,哑声道:“伽罗,你何苦?”
独孤伽罗低头微笑,淡淡道:“此事已成定局,伽罗再无他法,只求与家人在一起!”
宇文邕摇头,上前一把将她抱住,恳切道:“伽罗,是我无能,救不出伯父,救不出你的家人,只是……我还可以保你一世的安稳,你大可不必来这里受苦!”
独孤伽罗轻挣,却被他紧紧抱住不放,也不再与他强抗,只是淡淡道:“阿邕,家破人亡,伽罗已成一叶浮萍,又哪里来的安稳?”
“你可以的!”宇文邕低吼,急切地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连声道,“伽罗,你嫁给我,只要嫁给我,你还有你贵族的身份,没有人敢将你怎么样,我会用我的一生,护你一世的安稳!”
独孤伽罗抬头,定定地看着他,嘴角抿出一抹冷意,摇头道:“阿邕,枉我与你一同长大,相知一场,你竟然当我独孤伽罗贪生怕死,不顾家人安危,能安心与你共享荣华吗?更何况,当初你负心背盟,迎娶阿史那颂,我和你之间就再无可能!”
这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将宇文邕整个人说得愣住,隔了一会儿,他才摇头道:“伽罗,你明知我迎娶她是迫不得已!”
“那赟儿呢?”独孤伽罗立刻反问回去,一字一句道:“阿邕,你忘了你的儿子吗?在迎娶阿史那颂之前,你就有了赟儿,难道也是迫不得已?”
听到她的斥问,宇文邕满脸不解,摇头道:“伽罗,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我是皇室宗亲,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啊!”
独孤伽罗定定地看着他,隔了片刻,才轻轻摇头,叹道:“阿邕,相识一场,你并不知道我独孤伽罗要的是什么,又何必多言!我意已决,你不要再来找我!”她将他推开,大步走向门外。
宇文邕怔怔地看着她挺直的脊背,感觉就是当初的决裂,也没有今日这般让他觉得陌生而遥远。眼看着她已踏出房门,他忍不住赶上前两步,大声道:“那杨坚呢?他是你想要的吗?你与他相识不过几日,他懂你吗?你懂他吗?”
听到杨坚的名字,独孤伽罗顿时停住脚步,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缕暖意,默然片刻后,轻轻摇头,低声道:“阿邕,有道是,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你不懂我,正如你不懂他,并不在于相识多久!”说完,再不理他,径直大步而去。
宇文邕呆立当场,喃喃着重复:“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伽罗,你就如此认定,杨坚懂你?”
只是,他的问题,已没有人能够回答。
数日后,到了流放的期限,卫国公府众人被从牢中提出,一路穿过长街,走向城门。
往日的权贵,一朝沦为阶下囚,街上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而卫国公府的人,却只能低着头,默默前行。
独孤伽罗和大嫂上官英娥一左一右扶着母亲崔氏,走在队伍之中,不经意间抬头,于人群中对上杨坚心痛的眸子,只是微微一怔,跟着转过头去,眉目都不曾稍动。
杨坚唇微微一动,无声低唤,看着伽罗更显清瘦的身影,心中的疼痛无以复加。
他想就这么冲上去,将她紧紧抱住,想告诉她,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在她身边。
可是,她冷漠的目光,胜过押差手中的棍棒,让他如此无法接近。
流放的队伍出城,一路向南。瞧热闹的百姓也渐渐散去,只余一些赶路的百姓和过路的行人。
上官英娥几次回头,都见杨坚默默跟着,回过头,却见独孤伽罗只是固执地沉默着,固执地不愿意去看一眼,只能轻轻叹息。
虽然说,这两个人相识不久,可是,杨坚待伽罗之心,众目所见。本来,伽罗逃脱,他们盼望杨坚能给她一个家,让她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哪里知道,还是走到今日。
看到嫂嫂的反应,独孤伽罗不用回头去看,也自然知道杨坚还跟在身后。表面上,她保持着冷漠和决绝,心底,却说不出的焦灼。
三日之后,流放的队伍会到跃马渡,在那里,有一处天险。在赶到那里之前,她只要暗中通知独孤善和其余会武功的家人,听从她的号令,在恰当的时机动手,这区区几十个押差很容易解决。之后她便可带家人逃入山里,避开朝廷的追踪,再另寻地方安身。
这是当天她心中盘谋的计划,经过大牢中这几日的深思熟虑,怎样动手,怎样保护不会武功的女眷,再怎样退入山里,一切一切,所有的细节,她都已经计划周密。
可是现在,杨坚一直随行,如果他一直跟着不去,到时动手,他不知道她的计划,恐怕会被误伤!
要想一个办法,激他离开!
看看已到中午,天气越来越炎热,队伍走上偏僻的山路,给行路的人增添了一些艰难,崔氏已经步履蹒跚,时时被押差催促。
杨坚略略迟疑,快步跟上来,将领队的押差截住,赔笑道:“押差大哥,走这半日,大伙儿也累了,不如歇息片刻再走!”
押差皱眉,为难地说道:“杨公子,你跟着一路,我们已经为难,如今怎么还来阻碍我们走路?这些囚犯要是不能按时送到赣岭,我们也是要担干系的!”
杨坚连连点头,取钱袋塞进他手里,含笑道:“杨坚知道押差大哥辛苦,只是这天气实在不宜赶路,何况又有这许多女眷,押差大哥行行好,给个方便!”
押差掂掂钱袋,感觉入手沉重,立刻换上一张笑脸,说道:“素闻杨公子心好,果不其然!”接着挥挥手,命队伍原地休息。
崔氏一生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种苦,走这半日,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到可以休息,独孤伽罗连忙扶她坐下,取帕子替她拭汗、扇风。
杨坚快步过去,取水囊送到崔氏面前,轻声道:“岳母……”话出口,想到独孤伽罗的退婚书,心中一黯,改口道,“伯母,喝些水吧!”
崔氏看他一眼,见他眸底全是关切,不由暗叹一声,接过水囊道:“有劳杨公子!”心中暗暗难过。
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又对伽罗有情,偏偏,伽罗无福啊!
这个时候,身后有几个行人赶了上来,见这里队伍休息,也找树荫坐下,自顾自饮水、说笑,时不时望这里几眼。
独孤伽罗向那里看去一眼,只见四人都是粗布衣衫,头戴斗笠,居中一人三十余岁年纪,倒生得长眉朗目,颇有一些英气,另几人却相貌平平,并不出色。
只是这里是过山的官道,来往有各色人等,独孤伽罗自顾自想着自己的计划,对这几人并不留意。见杨坚将水囊递来,她抬头注视他,低声道:“一会儿队伍上路,你不必跟着了!”
杨坚一窒,低声唤道:“伽罗!”
独孤伽罗摇头,淡然道:“事已至此,你跟着也于事无补,反而令我更加不安!”
杨坚心知她说的是实情,可是,又哪里忍得下心就此离她而去,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山道另一边传来一阵马嘶,紧接着马蹄声疾,片刻间转过山坳,马上几十名蒙面人手舞长刀大戟,向这里冲来。
一名押差跳起,大声喝道:“喂,干什么的?”话刚出口,但见马上人信手疾挥,已一刀将他劈翻,长刀带起鲜血,在骄阳下闪出一道血色。
众蒙面人见他一招得手,发一声喊,全部纵马冲入人群,见人就砍,竟然刀刀都是杀招。
众押差大惊,急忙跃起,取兵刃抵挡。只是他们只是寻常的差役,又哪里抵挡得住如此迅猛的冲杀,不过一招,就都被砍于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