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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闹钟响个不停。
今天是星期六,昨晚回来晚,忘关闹钟。六点半就被吵醒,何莉从被窝里伸出手将闹钟扣倒,又倒头睡去。双休日,丈夫儿子不回来,她总要睡到十一点,早饭中饭一顿解决。
没睡一会,电话铃响了。何莉翻了个身依旧睡自己的觉,她头疼的厉害,没有一点气力。电话铃不停地响着,吵的她更加头疼,没办法,她只好硬撑着爬起来去客厅接电话。走到客厅,电话挂了,她气恼地骂了声“混蛋”又转身进卧室。刚上床,电话又响起,她一下从床上跳起,冲到客厅想看看是哪个讨厌的家伙这么早打扰自己。
拿起电话,她没好口气,谁呀,这么早?
电话里传来丈夫朱明君的声音:嘿,是我,还没起床?太阳晒屁股了。
何莉听是丈夫的声音脸上露出娇柔的微笑。
昨晚到哪玩的那样晚,打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好不容易打通,还没说上几句就挂了。
没有呀,和亚琼出去吃饭,回来可能是太困了,迷迷糊糊的,才没和你多说话呀。对不起。何莉娇嘀地回答丈夫,没敢在电话说自己昨晚喝多了。
冰儿这个星期回来吗?
冰儿是他们的儿子。何莉说,不回来。说是学校组织答辩会,他要和同学们一起准备。丈夫内疚地说,这个周末你又寂寞了。何莉笑了,那你不也一样寂寞吗?难道你还有什么消遣不成?
朱明君电话里笑得咯咯的,一听到丈夫这发自心底的笑声,何莉知道这些日子丈夫的工作顺心。朱明君说,叫你猜中了,公司组织到杭州度假,一会就出发,昨晚听你接电话有气无力的,怕你有什么事,不放心,走之前给你打个电话。何莉说没什么事,你放心去玩吧,玩的开心。朱明君笑笑,有你在身边就更开心。
何莉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头依旧疼的厉害。何莉又躺回床,却没了睡意,她努力想着昨晚的事。
昨天下午刚上班,艾亚琼打电话来,说请客吃饭。何莉问有什么喜事。亚琼说为什么一定得有喜事才请客,只是想一起热闹热闹。并约好六点在红玫瑰酒家,不见不散。
快下班时,办公室主任汪大庆到何莉办公室,说下星期要开职代会,让何莉留下加班。何莉皱了皱眉头,材料领导不是都看过了,还加什么班?汪主任说是要拟定大会议程。何莉看了看表,汪主任两眼盯着何莉说:不耽搁你吃饭,加完班我请客。不用,已有朋友请了。汪主任问:是男朋友?
何莉没理会汪大庆,坐到了电脑前。
何莉真受不了汪大庆这副阴阳怪气的嘴脸,她心里明白汪大庆是个什么东西。“他呀,见了女人连路都走不动路的色胚子。”这是同办公室的小张娜对外介绍自己主任的开场白。当着汪大庆的面她也这么说,汪大庆每次都厚着脸,色,那是崇尚女性。
真让人反胃。
汪大庆没有走的意思,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何莉边上。何莉感到耳边一阵热气,一只手也搭到她肩上。低声说,对不起,汪主任,我不习惯这样工作。一会拟好,我给你送去。
汪大庆怏怏地走开。
汪大庆走后,何莉立即起身关上办公室。一点心情没有,坐在电脑前,两眼呆呆地盯着屏幕,什么事也不想做。
五点半了,何莉一个字也没敲。她从电脑里调出去年职代会材料,在会议程序上稍修改了下,打印出送给了汪大庆。不等汪大庆点头,跨着包走了。
何莉没回家,直接到红玫瑰酒家。快过新年了,酒家门前挂起了两只大灯笼。看到喜庆的大红灯笼,何莉的心情也明朗了许多。
一进门,亚琼就叫了起来,呀哎,我的大美女,我们候你可是多时了。
艾亚琼性格外向,做事风风火火的,说话也快。一会她就将何莉介绍给她的那些朋友,也将她的朋友一一介绍给何莉。何莉微笑着和在座的每一个人问了好。
艾亚琼今天请的都是异性,何莉一个不认识。不认识自然有些拘束。别人喝酒,她默默地喝饮料吃菜。
亚琼今天没有像以往施浓妆,穿职业装或高档时装,而是一身休闲。上身套着一件乳白色高领宽松毛衣,下身穿一条紧身牛仔裤。亚琼个子高挑,两条腿修长,紧身的牛仔裤紧裹着结实高翘的臀部,颇具性感。走在大街上,亚琼最能留住异性的眼球,何莉说亚琼是魔鬼身材。
席间,亚琼很少有机会和何莉说上话,她不停地和她的那些朋友打闹、说俏皮话,一杯接一杯和朋友喝酒。
何莉觉得亚琼今晚有些不对劲,哪不对劲说不上来,只是看着她一杯接一杯地喝。
何莉怕亚琼喝醉,就拉了拉她,葡萄酒后劲大,别喝得太多。亚琼笑着,没事,喝醉了更好,一醉解千愁。
在座的男士哄了起来。一个秃了顶,油光满面,穿着皮尔卡丹西服的胖男子走到何莉面前,何小姐这样漂亮,来,我敬你一杯。何莉说自己不能喝酒,可还是经不起一席人的哄抬,喝了一杯。一杯下去,何莉觉得脸上冒火,胃里暧烘烘的,四肢在酒精的作用下舒张松软开来。
亚琼见何莉满面绯红,直摇头说,何莉,要是杨玉环还活着,准要羞死。
何莉被亚琼这一比喻很不好意思,就你会说话。席上又是一阵哄笑,为美丽,何莉又被迫喝下了几杯酒。几杯酒下去,何莉感觉头重脚轻。她想去洗手间,却迈不开腿,只好安静地坐在桌边,她不想让在座的看到自己趔趄的狼狈样。
何莉挺直腰板坐着,眼的余光觉得有一双目光盯着自己,她下意识地转过脸,是亚琼叫他峰的那个男子。峰看到何莉看他,对她笑了笑。峰的笑容很可爱,腼腆而快乐,何莉很喜欢这种笑容。
从开始到结束,何莉和峰没说一句话。只是四目相遇时,峰就对何莉露出她喜欢的那腼腆而快乐的笑,何莉也向他微微一笑。
亚琼和另几个朋友还是一个劲地喝。何莉有些支持不住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要倒下去,不过头脑还是清醒的,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坚持,不能失态,不能在这么多男人面前失态。
散席时,何莉尽可能地保持平衡,她最后一个离开桌子,亚琼从她身边走过时,她一把抓住亚琼,低声地说:我不行了,等他们都走了,你送我回去。亚琼盯着她看,她也盯着亚琼,亚琼的脸喝得通红,连眼睛都红了,再加上染的一头红发,何莉说不出现在的亚琼像什么动物,反正是不像人了,至少亚裔里找不出这人种。
亚琼说找个人送你吧。何莉不同意。
别始终这副矜持的模样,你活的累不累?亚琼看出何莉的心事,温怨地说。
那我自己走。何莉生气了。
她出了大门拦了辆的士。的士停下后,她打不开门,司机在车里指着另一侧门向她打着手势,她不懂,盯着司机看,看着看着就视线模糊了。
何莉躺在床上,想不起是怎么上的出租车,她隐约记得有人扶着她下出租车,上电梯。到了家门,自己从手提包里掏出钥匙开门,自己进去,把送她的那人拦在门外。想不起送自己回来的那人是谁。是个男的,她闻到那人身上的香烟味。
何莉时常佩服自己无论在什么情形下,都能清醒地把得住一个度,那个不可侵犯和逾越的度。
睡不着,何莉干脆起床。
头依旧的疼,她找出一瓶红葡萄酒又为自己倒上一小杯,并一口喝干。以前她喝多酒第二天起来头疼,丈夫就会为她再倒上一小杯红葡萄酒让她一口喝下,说那样能减轻头疼。她试过几次还真管用。她问丈夫这是什么原理,丈夫和她开玩笑地说,这叫以毒攻毒。又说,头疼大都是大脑血液阻塞或循环缓慢,你喝多了,又呆睡了一夜,头还能不疼,红葡萄酒能促进冠脉血流,调剂全身血液循环,大脑血液循环正常,头自然就不疼了。
过了一会,何莉感到头疼减轻了许多。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天气真好,太阳从窗户射进来,暖洋洋的。何莉抱了本书倒在宽大松软的沙发里,太阳晒得她懒洋洋的。依在沙发里,享受阳光,享受书中的温情和诗画般的文字,这是何莉一个人在家最大的悠闲。
何莉和丈夫两地分居,丈夫在南方工作。前些年,公司为开拓市场,在全国许多大城市设立了子公司,朱明君在总公司很受总裁们的赏识,南方子公司一成立,就派他去担任负责人。
丈夫外出工作后,怕何莉一个人带孩子辛苦就将孩子送到南京的一所学校上学,两星期回来一次。那年孩子才上二年级,何莉不忍心,朱明君说,应该早点让孩子学会自立。每次接送儿子何莉都流泪,她从不背着儿子流泪,说,我只想给儿子一个真实的我,让他明白我想他,爱他。
懂事的儿子常常反过来安慰何莉,仿佛出去上学的不是自己而是母亲。
刚开始,何莉回到空荡、清冷的家里,怎么也不习惯,特别是一个人睡觉,她总觉得冷,丈夫走时正值冬季,家里已有暖气。每晚睡觉,她盖两床被子抱个暧水袋,还是觉得脊背凉丝丝的,早晨醒来,两条腿冰凉。她习惯了枕着丈夫的胳膊,将后背紧紧贴在他温暖的怀里。
丈夫外出工作后,何莉患上了轻度失眠症,睡不着就躺在床上想丈夫想孩子,一边想一边掉眼泪。丈夫知道后,就约她每天晚上九点上网聊天,陪她度过寂寞。
太阳晒得何莉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觉的她又睡着了。
晚上九点,何莉知道今晚丈夫不会上网,还是习惯地坐在电脑前。她打开qq,看到亚琼一早上网给自己的留言:
莉,对不起,昨晚没照顾好你。这些天我心情不好,本想晚上约你一人出来散散心的,但我怕我,嘿,还是叫上了一班朋友。
我一直是个爱做梦的女人,不想从美梦中醒来,不是不想,是不敢!我怕面对现实。
莉,你一直都说爱看我的笑脸,听我的笑声。你说我是一个快乐天使,想与我共享我的这份快乐。
我好怀念从前的那份寂寞,在那个寂寞的冬季,我认识了你,还有明君和大冬。
亚琼杂乱无绪的文字让何莉摸不清头脑。她拿起电话,亚琼家没人接。她又打亚琼的手机,关机。
她拨通了大冬的手机,大冬是亚琼的丈夫。
她问大冬,亚琼怎么了?大冬说不知道,也许是业务上有什么不顺心吧。她还想问些什么,大冬说现在在外,不方便,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何莉又看了一遍留言,亚琼怎么会无缘无故提起那个寂寞的冬季。
那年冬季,好长时间没下雨,天干冷干冷的,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一个阴霾的星期天下午,何莉和朱明君还有大冬一起到一家叫“天水”的茶社喝茶。大冬和朱明君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分配到同一家企业,平时两人都忙,难得碰到一起喝茶。
进了茶社,他们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点了茶,要了点心。
因为是下午,茶社的人不多。外面的天越来越阴沉,寒风吹起零星几片枯黄的梧桐树叶漫天飞舞,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老板娘来添茶时说,天要下雪了。
朱明君一听要下雪高兴极了,说,雪后打雪仗。何莉一听打雪仗也激动的手舞足蹈。大冬笑着,看着他俩不说话。
大冬,我们好长时间没打雪仗了,最后一次还是在大三的时候。
我可不想当灯泡。
来吧。何莉劝说着,我帮你打明君,听说在大学时都是明君欺负你。
正说着,一阵清脆的风铃声,茶社又来客人了。茶社进门处挂着一串风铃,有人进来都碰得它叮当叮当地响起。
进来的是一个女子,高高的个子,脑后束着一把长长的马尾,走起路一甩一甩的。上身穿着一件乳白色羽绒夹克,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脖子上围着一条火红的羊毛围巾,将嘴和鼻子都裹起,只露出两只眼睛。
进门后一边解围巾,一边叫老板娘给她沏一壶茉莉花茶送到老位置上。
老板娘走过去低声说,老位置有人了。她转过头向何莉他们这边看了看,很不情愿地走到后面靠墙角的那张小桌坐下。
那女子一定在风中冻了很长时间,一连喝了几杯热茶,全然没有品茶的情调,单是为了取暖。她让老板娘添茶,一壶喝下后,身体暖和了许多,屋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她慢慢脱去羽绒服,露出一件手工编织的高领毛衣,毛衣紧贴裹着身体,凹凸有致,现出一个成熟女子的曲线美。
她缓缓地为自己倒满了茶,端起茶具用鼻子深深地吸了吸,才递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何莉喜欢看她静静品茶的样子,可爱而不失雅致。
大冬的位置直对着那女子,他看那女子慢慢地呷着茶,吃着一种叫“双麻饼”的小点心。那女子抬起眼正迎着大冬的目光,她侧过脸,用眼角瞟看着大冬,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接着喝自己的茶,吃着小点心。
大冬从那女子的眼光中看到一份寂寞,然而寂寞中却闪现着一股高傲的凌气。他想抓住那目光,却又不敢接近,时不时地抬眼窥视那女子喝茶吃点心的样子。
下雪了。老板娘叫了起来。
何莉他们一起转向窗外。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也明亮了许多,大片大片雪花飘飘洒洒地从天而降,很快地面就铺盖了一层银白的雪花。
坐在后面的那女子一听下雪了,立即跑到门外看雪。一会儿,就冷得不行缩了回来坐下喝茶。时不时地,伸长脖子向窗外张望。
何莉看那女子也喜欢雪,就让她坐到自己桌边,一起喝茶。那女子一开始还不好意思,但终因挡不住对雪的喜爱和他们坐到了一起。
她自我介绍说叫艾亚琼,做营销。
那场大雪后,何莉嫁给了朱明君。
何莉结婚后的第二年,大冬征服了艾亚琼那闪动着高傲的凌气的目光。又过了一年,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何莉一直在网上游荡着,她在等亚琼,过了午夜,亚琼还没上来。她正想下线,听到qq里传来好友上线的声音,她忙点开,是娟子。
娟子说才下夜班,上来看看。
何莉没等到亚琼,心里闷得慌,正想找人聊聊。何莉问娟子近来怎么样?上班很忙,单位搞改制,岗位上人精减的连上厕所都没人顶。娟子抱怨公司对工人的不公平待遇。何莉也抱怨办公室的不容易。娟子问那个汪主任还骚扰你吗?我不理他就是。提到汪大庆,何莉浑身不自在,赶紧换了个话题。她夸娟子打字的速度越来越快。又问,上网都有什么感受。娟子说,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奇和兴奋的。
娟子和何莉是师姐妹,进厂时分在同一个车间。后来,何莉考上了电大,毕业后被调到厂部办公室,娟子一直在车间。
何莉比娟子大二岁,两人又分在同一宿舍,生活上何莉处处照顾娟子。娟子没有姐妹,人前人后喊何莉“姐姐”何莉见娟子生的小巧玲珑,圆圆的脸上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很是讨人喜欢,也就把她当自家的妹妹看待。
何莉和娟子都喜爱文学,时常写点东西向报社投稿。谁的文章见报了,就做东请吃早饭或喝茶。娟子常常叫苦,说报社给的稿费吃早饭还够,喝茶就入不敷出了。她们更多的是一起吃早饭。两人都结婚后,一起吃早饭的机会越来越少,喝茶的机会多了。她们非常珍惜这份友情。
一次,何莉写了一篇关于营销人员工作生活的报告文学,整整占了报纸的一个版面。报道登出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娟子打来电话祝贺,要何莉请她喝茶。何莉一口答应,并说要带一个朋友去。娟子说,是你请客,你带一个连我也不反对。
何莉带去的是艾亚琼。
何莉向娟子介绍亚琼说,她是我那篇报道素材的提供者,没有她,也不会有那篇报道。
我是做营销的,营销这一行的辛苦和付出我比谁都了解。其实,何莉从我的身上就能体会到的。亚琼说。
写这篇报道就是受你启发,每次看到你出差回来一脸的倦意、一身的疲惫,让人心疼。
亚琼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何莉,一会,她将头转向一边,面颊上挂着两行泪水。做营销东奔西走辛苦不说,时常还要遭到别人的刁难和凌辱,更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业绩超额完成,领导给你个笑脸,业绩没完成,自己都觉得没脸去见领导。
何莉和娟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亚琼,倒是亚琼不好意思地说自己失态了。她向老板娘要了瓶红酒,说今天她请客。三个女人在红酒的作用下,兴奋地谈了一个晚上。
以后何莉和娟子出来喝茶都会叫上亚琼,只要她没出差。
何莉有些困了,她向娟子道了晚安下线关了电脑。
何莉洗了个热水澡,倒在床上心里还惦记着亚琼,迷迷糊糊的做了个梦,梦见亚琼孤独地站在一座山峰上,雾蒙蒙的看不清她的脸。
每二天,何莉又给亚琼家打电话,没人接。打她手机依旧关机。
星期一一上班,何莉就给亚琼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的依旧是亚琼快乐的笑声,她没有提起留言的事。何莉听不出亚琼情绪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电话里亚琼很忙,时不时有人找她,何莉也没再问她什么,就挂了电话。
中午吃饭时,丈夫朱明君打来电话说度假才回来,给何莉带了一套丝绸睡衣和两件缎面唐装。朱明君每次出差都给何莉带件小礼物,这让何莉很感动,同时也招来周围女同事的羡慕,说像她家朱明君这样的好男人现在很少了。特别是娟子,常常在何莉面前埋怨自己的丈夫,说婚后的生活就像凉白开一样,一点情调都没有。
晚上,何莉和朱明君上网聊天,何莉没有对他提起亚琼的事。
转眼到了元旦,朱明君没有回来,儿子也没回来,何莉又孤独地度过了一个寂寞的节日。
何莉没有像往常接到亚琼和娟子的问候,她给她们打去电话时,亚琼出差在外,娟子正在上网。她放下电话,抱着本书又深深地陷入那张宽大松软的沙发里。
娟子现在对网络到了痴迷的地步。
娟子上网是受何莉和亚琼的影响。去年这个时候,娟子还不知道网络是什么,每次聚会她都听何莉和亚琼谈网络上的事。她听何莉讲和老公在网上谈情说爱的浪漫,听亚琼谈网友的故事,听的入迷,十分向往网络生活,就经常到何莉家让何莉教她如何上网。娟子不会打字,何莉教她,娟子学得非常认真,五笔字根表背得滚瓜烂熟,但打字速度还是很慢。
要想打字快,就进聊天室,那里是提高打字速度的好地方。何莉教娟子如何进聊天室。
进了聊天室,娟子不知道怎么与别人聊天,何莉说,网上都是虚拟的东西,何事都不要太认真,你就与人瞎说一气就是。
娟子上网的兴致越来越浓,就和丈夫嚷着要买台电脑。电脑买回来,娟子又办了宽带,一有空,就坐在电脑前。再喝茶时,娟子不再是瞎子听戏,常常是听她谈和网友之间的故事。她常提起一个网名叫“漂流甲虫”每次提起,娟子兴奋的两眼发光。
亚琼私下里对何莉说,你教娟子上网不见得是件好事。何莉也觉得潜伏着什么,她没有直接对亚琼说,怕亚琼听后又要发表一番长篇见解。
亚琼不喜欢娟子。几次聚会后,亚琼对何莉说,不喜欢娟子虚伪、虚荣。又过些日子,她又说,娟子身上有股妖气。何莉笑着说,有妖气的女人那才有女人味,男人都喜欢有妖气的女人,你知道吗,你身上也有一股妖气,我就喜欢你的这股妖气。亚琼说,我这身妖气只吸引同性。说完两人都笑得落泪,也就不再提娟子的事。
这年冬季少雨,天干冷干冷的,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春节到了,何莉带着儿子一起到南方朱明君那过春节。除夕夜,何莉接到亚琼的电话,说下雪了,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何莉问雪大吗?亚琼兴致不是太高,说,雪再大没有故人又有何趣。
放下电话,何莉又想起亚琼在qq中给自己的留言,她突然觉得这个冬季对亚琼来说是一个寂寞的冬季。
客厅里传来儿子的叫喊声,妈妈,快点走呀,姑姑家要开饭了。丈夫的姐姐一家也住在这座城市,请他们一家过去吃年夜饭。
路上,朱明君开着车问刚才是谁的电话,何莉说是亚琼的。何莉本想对丈夫说亚琼留言的事,儿子却问起雪儿。
雪儿是大冬和亚琼的女儿,今年十四岁,比儿子大一岁,也在南京上学。大冬和亚琼上班都忙,又经常出差,没人照顾她,雪儿小学一年级,就被送到南京上学,一个月回来一次。雪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有时回来,妈妈爸爸不在家,她就到住到何莉家。功课做完,就帮着何莉打扫卫生,何莉俩口子都特别喜欢她。
何莉说,她和爸爸妈妈一起过年,说是明年中考了,哪也没去,呆在家里复习功课。
南方的春节温暖、热闹。何莉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和亲人享受着天伦之乐,全然忘记了朋友。七天长假很快就过去了,要回去时,她才想到亚琼和娟子。
亚琼说回来请她吃饭。
娟子说好久没一起喝茶了。
亚琼没有食言,何莉到家的第二天就请她和儿子到家里吃饭。何莉带去从南方带回的水果和给雪儿的一套品牌休闲服。
大冬的厨艺又提高了。何莉赞口不绝。大冬说,在外吃多了,手艺也自然上来了。
何莉在亚琼家玩到十点多才回来。一回来,她就打开电脑,丈夫早已等候在那了。尽管事先何莉留言说今晚到亚琼家要晚些回来,朱明君还是九点整就上线了。在南方这座城市,朱明君没有什么朋友,除公司应酬外,晚上一般不出门,除非到姐姐家吃饭。
何莉告诉丈夫,大冬提正处级了。朱明君为他高兴,说改天打电话向他道喜。
和丈夫规定每天聊半小时,不影响第二天上班。快下线时,何莉对丈夫说,好羡慕大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那氛围,还有亚琼好口福,吃丈夫亲手做的饭菜。
朱明君说,那我向领导申请调回去。
何莉想朱明君回来,却又不忍心看到他为了自己放弃自己喜爱的工作。朱明君去了没二年就提了正处,业绩在各子公司名列前茅,事业蒸蒸日上。如果回来,不知能不能安排一个好职位。当时顾总推荐他,一再叮咛要好好干,说在外干要比在总公司更出成绩。前年,顾总退休了,何莉明白朝中有人好办事的道理。
何莉说,我只是与你说了玩的,一个人在外,身边也没个人照顾,我是心疼你。
朱明君明白妻子的心。
新学期开始,何莉和亚琼一起送孩子到南京。临走时,何莉还是当着儿子的面落泪。亚琼说,出来这么多年,孩子们都适应了,你怎么还这么儿女情长。何莉哽咽着,可我就是控制不往自己。说完又抽泣起来。亚琼把何莉拉进怀里,笑着说,我真受不了你,送儿子一把泪,送老公还是一把泪,要舍不得就让他们都回来,让你天天守着他们。
何莉抬着泪眼看着亚琼,你女儿不在家,还有大冬陪你,我每天晚上都是独守孤枕,那份寂寞你能体会到吗。
亚琼没有说话。
到家已经天黑了,何莉说一起在外吃碗面吧。亚琼说,太累想回去休息。何莉没有强求。
何莉到了家,给丈夫去电话,告诉他儿子已经安顿好。之后,泡了包方便面。正吃着,亚琼打来电话问吃饭了吗?何莉说正吃方便面。亚琼责怪何莉不会照顾自己。
我可没你的好口福,有大冬这么个好厨师。
亚琼轻轻地叹了口气,叉开了话题,好长时间没吃你做的饭菜,想了。何莉说,那好呀,儿子不在家我一个人也懒得开火,这个星期六到我家。
星期六,何莉没睡懒觉,一早就上菜场。
快十二点了,亚琼才来。一进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她直叫肚子饿了。何莉笑着,饿死鬼,就等你来开饭。
娟子从厨房里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亚琼转过脸对何莉说,你请我吃饭却让娟子下厨,太不仁义了吧。何莉说,娟子手艺好,老吃我做的饭菜怕你腻了。
三个女人坐下吃饭,娟子和亚琼坐对面。亚琼盯着娟子,好久没见面了,最后一次还是三个多月前,何莉老公回来请她们吃饭时见的面。那时,娟子还是一头黑又亮挂面式的披肩发,脸上没施什么脂粉,只是薄薄地抹了层口红。从认识娟子,她一直是这妆扮,朴实而纯丽。今天,娟子换了新发型,烫着现在流行的玉米烫,还染了粟红色。脸上抹了粉底,略施了胭脂,红口也较往日抹的浓重。娟子身材小巧,却十分匀称,上身穿着一件黑色半高领紧身羊毛衫,勾勒出丰满高挺的乳房,下身穿着一条齐膝朱沙红a字呢裙。进门时,看到门边有一双黑色高跟皮靴,亚琼从没见何莉穿过这靴子,想必是娟子的。
娟子被亚琼盯的有些不自然,怎么,不认识了?
真漂亮,亚琼说,一进门还真没认出。
是呀,她刚进门时,把我也吓了一跳。何莉说,以前我们让她换个发型,怎么说怎么劝,她都不换,现在怎么想通了?
你们都说我素面朝天土气,就换个洋气模样让你们高兴高兴。娟子的脸更红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不自然地笑着。
娟子从小随爷爷奶奶住在乡下,十六岁时才进城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十八岁那年和何莉一起招工进入同一家大型国企。在城市里生活了二十年,一直没有脱去农村女孩身上那纯朴和带着泥土的气息。和何莉一起,她有一股自卑感,处处都觉得不如何莉。她羡慕何莉出身在一个高干家庭,举止高雅、生活富裕、见多识广,羡慕何莉坐办公室,羡慕何莉漂亮有魅力,羡慕何莉嫁了一个有钱有地位的好丈夫。特别是她每次看到何莉一提起自己丈夫,脸上露出幸福和满足的微笑时,娟子的心就一阵绞痛,她恨自己的丈夫不争气。
娟子的丈夫和自己在同一个厂,不在一个车间,他是二车间的一个工段长,老实厚道,不爱说话,就知道埋头苦干,在单位里很有人缘。娟子倒班,他心疼妻子,买菜做饭、洗衣扫尘、辅导孩子,家务事一样不让娟子沾手。娟子喜爱文学,他给娟子腾出更多的时间搞创作。娟子一直不满足丈夫的现状,常在他面前埋怨他的无能,谁谁的丈夫又提干了,某某的丈夫又加薪了,谁的丈夫有本事帮老婆调了个好工作。丈夫听烦了,甩门上楼找人打牌,她又在门口骂他不求上进。
娟子在何莉面前常常流露出厌烦丈夫和家庭的情绪,何莉每次都劝她,人要学会知足。娟子听了只是叹气。
亚琼直夸娟子的手艺好,狼吞虎咽地吃着。何莉一边叫着,给我明天留点,省得我做了。亚琼对何莉笑笑,嘴一直没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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