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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来这么一句,不由得都笑了。我说不用这么麻烦,就在这附近找个饭馆也就行了。这句话对我而言绝对是言不由衷,可是我明白,同学归同学,才见两次面的女孩哪会轻易带你上她家,大家客气客气而已。孟晓果然也就顺着我的话说咱去哪儿好呢?张庆说往前走几步不就是周麻子的饭馆么,走吧。

    我们就去了那位周麻子的饭馆,要了三个菜一个汤,外带两瓶啤酒,给孟晓拿了个键力宝。小地方小饭馆,菜味一般,东西却实惠,一结账才三十元。我去付账的时候张庆却坚决不让老板收我的钱,说林海你是孟晓的同学,跟我说话也对脾气,这一顿我请。争是争不过,只好算了,可他的这番话在我听来多少有点别扭。孟晓笑而不言,看上去挺开心的

    3、

    人走了背运,喝口凉水也塞牙,这话一点也不假,到家才两天我就进了医院。

    要是在平时,每天来探望我的朋友没有一排也有一班,眼下却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市医院的隔离病房里。想想我枕下的诊断书上那“甲肝”两个字,一向喜欢热闹的我欲哭无泪。

    我还能做什吗?在安心与医生配合,安心吃父母送来的好饭好菜之外,我静静地躺在那一片洁白的世界里,想自己,想朋友,想那个远在光武镇的女孩

    两个月后我出院了。在家里蹲了三天之后,我决定在销假之前去看看我的晓晓--这也许会成为我一生中的转折点哩。临到出门,我忽然又有点胆怯,就拉了罗青同去。

    那天天还有点阴,听天气预报说下午还有雨,谁在乎啊。在路上我向老友叙说了我与晓晓的点点滴滴,可这家伙的第一反应竟是要掉头回家,声称绝不作我的电灯泡等等等等。这叫什么话!在我的强力压迫下他才同意一道去,但前提是必须我支出下月工资的一半供他一醉。太黑了吧!你是大款我可是小职工哪?!面对我的愤怒罗情报之一笑:气不气由你,反正我是吃定你啦。

    到达目的地后我们没有见到孟晓,因为她的值班时间在下午。向晓晓的同事问清了她的地址之后,我与罗青一道兴冲冲奔了过去。晓晓的住处是在她本单位的一栋宿舍楼,粉黄色的墙壁在微微的阳光下分外耐看。这座楼的落成时间应该不满半年,因为看不到那习以为常的万国旗(尿布)。楼顶上,阳台间,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飞起又落下。

    我们毫不费力便找到了晓晓住的地方,那是在三楼与四楼中间的楼梯拐角处,里外两间,一个很不错的小天地。站在那红色的木门外,我所有的勇气忽地全都消失了,头脑中一片空白。我曲起准备叩门的中指悬在空中,回头求助似地望着老友:哥台,我们回去吧。为什么?罗青瞪大了眼睛。我说,我没有一个见面的理由。罗清说那还不简单,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个理由。老友飞快地下了楼,十多分钟后提了一兜子香蕉苹果上来,说这不就是理由么,来光武镇办事捎带看看老同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接过东西,敲了三下门。

    等了一会,不见有人出来,从门旁的窗子望里看,二道门也关的严严实实。她是出去了还是没听见?再叩门,我的指上加了三分劲。

    门总算开了。晓晓,这两个月我苦思冥想的女孩此刻就站在我面前,脸上带着淡淡的倦容。

    孟晓。我笑着跟她打招呼。她报之一笑。恍惚之间,我感到她的笑容有点牵强。她对我们各自问了声好,可还是站在门口,既不接过我手中的东西,也不把我们朝我里让。我说孟晓我是来找你取钱的。

    那边不是有人值班么?

    是呀,但是我想从老同学手里取。

    对不起。她轻咬着下唇却很坚定地说林海你下午来吧,我上午还有事。

    不行!我有意加重了语气。

    孟晓说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我突然笑了,我说我是到镇上办事又顺便来看看老同学,可你也太不搁人了,也不让咱进去喝口水。我举举手中的水果:这是送给你的,不是我们自己留着吃的。

    谢啦。她接过水果,嫣然一笑:好吧,你先下楼,我换件衣服再陪你取钱。

    这句话有点出乎我的意外。想了一下,我说我们就在楼下等你啦。看她点点头,我和罗青一块下了楼。到楼下罗清说这两个如狼似虎的大男人要进她的门,这小女子不害怕才怪。去你的吧。我笑着给这贫嘴的家伙一拳,不过仔细想想,他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那就等吧。

    这一等又是半个多小时,再上楼看看,那扇门又关的密不透风。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举手敲响了门。

    门开了,晓晓站在门口,神色颇不自然。

    这女孩子拖拖拉拉在干吗?看着她微红的双颊和略显凌乱的头发,我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但还是以很平稳的声音对她说:孟晓,现在可以去了吗?

    孟晓默不作声。

    “吱呀”一响,她背后虚掩着的二道门开了,从中走出个t恤长裤的男子,依稀有些面善,仔细想想,却是那个叫张庆的民警。张庆走过来与我握手客套一番,说老同学来了,有什么事到屋里再谈。

    那就免了吧。我客客气气地应着,耳中听着罗青上楼的脚步声,也就是这一刻我做了一生中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决定:张庆,孟晓,我和朋友还有点事情要办,我们先走一步,回头再来找你们玩。

    再歇一会吧。听这晓晓言不由衷的客套,我心中隐隐作痛。我说甭客气啦,过两天我再过来。说着我们朝楼下走,晓晓说庆子代我送一下老同学,自己却站着不动。张庆一直把我们送到楼下,这才握手道别。

    还需要再来吗?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我从内衣口袋里拿出那张绿色的存单,单子上“孟晓”那两个红字看来有点刺眼。我叹了口气,想撕了它,但是被罗青拦住了。罗青说你把它夹在日记本里吧,这是一个失败的传说,却包含了你一生中的三个第一:第一份血汗钱,第一份付出的情感,第一个与你错身而过的女孩子,除此以外还有一定的价值。什么价值?听着我平静的反问,罗青笑了笑,从我手中拿过存单,然后大声念了出来:人民币四十八元七角整。

    4、

    我相信我不会再回到那个制造传说的小镇了,尽管在我的心中它还是那么的美好。现在的我过着那种平静但并不枯燥的生活,我试图以努力工作和认真写作来摆脱心中的不安,无奈志大才疏,一晃三年过去了,没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作品,却有一块先进工作者的奖状进了手里,那真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了。

    初夏的一个早晨,我走在上班的路上,远远望见晓晓骑着自行车,整个人都怔住了。我知道我没有做梦,却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我身边驶过,目光掠过我是如同掠过众多的陌生人。与三年前相比,她的脸庞略显瘦了一点,嘴角却还带着那令我心醉的若有若无的笑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不禁暗自猜测她的生活,可这又有什么用?!这个女孩就像是风一样,刚在我的心海掀起一点波浪,便又在我的世界中消逝无踪了。

    秋天啊,秋天总算来了。

    这是一年之中,我最喜欢的季节。在晚秋的凉风,我独自走在满地落叶的大路上,看夕阳的余辉在天空中流金荡彩,心情相当的好。下班的时间对我而言是相当的富裕的,按照往日的习惯,我先去邮局看看有没有我要的报纸和杂志,也就是在邮局的门口,我再次遇到了张庆。

    几年不见,未穿警服的他整个人瘦了一圈,却也显得更加高大精悍。乍见面,若不是他先向我打招呼,我还真认不得他了。我们客客气气地聊了几句,我了解到他是借周末之际到城里来探亲的,可是在闲谈之际,他一句也没有提到晓晓,我也没敢问。但是那个上午,他从晓晓屋里开门出来的情景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我很想知道,她和晓晓的关系发展到了什么地步。这个念头最终成为我邀他一醉的巨大动力。

    我把他拉到一位朋友开的小吃铺里,要了一捆啤酒兼四菜一汤,又拉了那个朋友作陪。酒桌,我东拉西扯没话找话,关于晓晓的疑问却始终开不了口。张庆也如同抱个闷葫芦,除了有一搭没一搭地接我的话,便是一杯又一杯朝肚里灌啤酒。你可真是海量哪庆子,我那朋友特意望望我,但是也不要喝那么多,啤酒不易醉人撑人。没事的,我笑笑说,难得聚在一块,醉也醉个开心。

    朋友摇摇头,这时又有客人进来,他道声抱歉,起身去招呼客人。张庆又倒了满满一大杯,举到嘴边却不喝,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林海,我们是通过孟晓认识的,可是我们坐了近半个钟头,你一句也没提到她,为什么?我掩饰似地呷口啤酒:我不惯在酒桌上聊女人,更何况她是我的老同学嘛。

    她是我的妻,我们前年春上结的婚。

    是吗,那恭喜你了。我那老同学天性善良,人又漂亮,你老兄真有福气。

    是吗?张庆狠狠甩一下头,眼中泪花盈现:可是,她她已经不在了啊!

    什么?!

    我发出一声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大叫,张庆却已毫不顾忌地放声大哭:那天我要是早点去接她也就没事了她和他的同事抬着钱箱朝运钞车上送,有三个持刀的歹徒冲了过来,她在跟那些坏蛋夺钱箱时,身上挨了三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朋友的小吃铺的,我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张庆那撕肝裂肺般的哭喊:我没有用啊,我白穿了这一身警服!我能够安慰他吗?我不知道,人生有太多的未知数。然而在离开这率直的汉子之后,久久心痛的我,又能够向谁倾诉??

    你怎么啦?

    我抬起头,明亮的路灯下,几张稚气未消的小脸正关切地望着我。我忽然发现,若不是他们扶着我,我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上了。借助他们的力量,我慢慢站稳了身子。

    谢谢你们,我喝多了。

    走吧走吧。像风一样,这些少年嬉笑着从我身边散开。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我轻轻叹了口气。

    该回家了,我真的累了,也真的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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