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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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每年春天外公都要带我去看绿竹，那片竹林在苏北最大的战备粮库的后园。

    粮库设在一个很大的古色古香的农庄里，绕这园子的围墙漫步一周，大约要一个小时。粮库青砖黑瓦，屋顶有天窗，高墙上没有透光的大窗，但有很多透气用的气窗，它们可以根据季节的需要，统一由控制机关开合调节，据说这个粮库的设计是根据中国近代库房的经典范本建造。库房存放战备官粮与物质，曾经关系着苏区的存亡命运。

    庄园外，有护园河，沿着护园河行走，你会发现坚不可摧的地堡，地堡的入口处，有一堵一尺多厚的铁板墙，墙的外侧是密密麻麻的枪眼，清楚地记载了庄园的战斗历史。

    外公对这个庄园非常地熟悉，他曾经告诉我，从哪一口井下去，可以到达哪个库房；从哪个库房的地下室，可以到达哪一片竹林。护园河穿过竹林与运河相会，利用竹林的掩护形成自然的人力码头。

    小时候，我只是为看竹而看竹，并不明白外公每年带我去的意义。直到他病重时，把我叫到床前，交给我一捆帐册和线装本日记，我才感觉出分量。翻开日记，跃入眼帘的是我熟悉的外公的隽秀楷书，每一页都记下了抗战时期储运物质的惊险故事。外公说帐册是当时的，日记是解放后根据账册补记的，提到的人物，绝大部份牺牲了，幸存下来也没有几个还活着，他说他当时是受梁灵光单线领导。外公要我把账册和日记献给当地县里撰写县志。我问他个人有没有要求，他说只想把骨灰埋在绿竹林。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外公每年带我去看竹的深意。绿竹看似常见，但它的虚怀却不是常人可以禅悟的。我眼前那位平凡的始终穿着朴素中装的慈祥老人，竟然是传说中的那个为苏区抗战储运调拨物质的“大富商”——张锡头，一个功绩赫赫的老革命。

    外公虽然离世很久了，但我的心里却一直抹不去绿竹的影子，那片小时候百看不厌，但又永远看不透的林子，依然生机勃勃，像一道坚不可破的铜墙铁壁，日夜守护着粮库和外公。

    粮库已经退役，古色的庄园至今完好，政府将她划为文物重点保护区，设立了管理机构，有报导说，每天有几百人开车去看绿竹，那片林子竟成了现代乡村的另类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