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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就在我随手放去的刹那,有人截住了我。
我知道是谁。我当然知道是谁。
他的语气不容质疑,坚定异常,带着某种父性的威严。他说,走。
我偏过头去,倔强地看着他,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隐藏着一道年华破碎的缺口。就在一刹那,想起那个叫刹那芳华的句子。有些刀光火石的异样。
好吧,我投降。
晚上在酒店分房时和客人有了争执。
先一哄而上是不可避免的,城市中的人们渐渐丧失了淡定与谦逊的美德。接下来,一个公司里的经理硬是不肯和另一个体户拼房间。理由不言自明。我耐着性子没发脾气。现在就一个房间空着,要不你们谁睡大堂的沙发上试试?阴着脸,挑了挑眉毛,笑。
这是我的忍耐到达极限时习惯性的神情,我不是什么温顺的女子,一向。
然后那个小经理就开始嚷起来,要回去投诉。
阿同救我于水火。不嫌弃的话,我的陪同房是单人间,你们谁将就一下好吗?
把钥匙往总台上一放,拉着我就走。
在夜色里闷声走出好久,很多摩托从身边呼啸而过,尘土飞扬。
他说你等等。然后跑到附近的水果摊去了。回来时手里是越南特产的牛奶果。从顶端剖开来,露出细嫩的布丁壮果肉。
他说,尝尝这个。一边递来个塑料一次性小勺。看得出你是一吃东西就会开心的小馋猫。
既然被人看出来了,也就肆无忌惮地吃起来。
他们再罗嗦,我真怕你会哭出来。好端端的小女生**你们中文没结婚的女人是叫小女生的吧?
哈哈,错了,我会骂人,但不会哭。还有,我不是什么小女生。
那好,我重说一遍。他们再罗嗦,我真怕你会骂人,好端端的小女人**
这里是海防,不带团时,我住在这儿。我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那么,这里就是阿同你的城市。你的家。
他带我进一家叫"chuha"的小酒吧。
没有任何桌椅。
穿干净白衬衫的中年男子吹奏着幽怨的萨克斯,目光如潭。模糊的乐声,让人毫无防备地沉沦下去,并且,卸下疲惫。
灯光忽明忽暗。温暖的橘色。单身的人倚着墙壁喝啤酒,和着乐声低低哼唱。男与女,大多聚在场子中央,拥抱着移步,旁若无人地亲吻。
空气中是西贡香水的靡靡之香。
在吧台旁找个地方站下来。阿同要一扎啤酒,给我一杯pinklady,有点辛辣的调法。
酒末滑下杯口时,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天使一般圣洁的修长手指,或许,上帝的本意是要他做个音乐家吧
英俊的越南男子的侧脸和他的干净修长的手指,一幅完美绝伦的油画。音乐换了,竟是*此情可待*。
我听乱七八糟的音乐,印度民歌,爱尔兰风笛,软摇滚,重金属**
可这首是我忠爱的。在超越了许多年少的激越与标新立异之后。
他俯过身来靠近我,用手轻轻覆盖起我的眼睛,小心地说,兰,你听。
oceans apart day after day
and i slowly go insane
i hear your voice
on the night
but it doesn*t stop the pain
曲子消失的时候,我睁开眼,安静地对他微笑。阿同,其实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纯净的深情的,还有忧伤。
然后在他眼中闪过疼痛的刹那,我放任自己蜷缩进他的怀里。我的寂寞是精致的,仿佛可以抗拒整个世界,可是这一刻,我已疲惫不堪。
良久,他慢慢拉起我的手,他的手温暖如水。没有声音,也留不下任何痕迹。抚过我腕上的刀疤时,我忽然听到远处,海的声音。
他说,兰,我们回家吧。
我说,好的,阿同,我们回家。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落下来。原来,原来我一直在等的一句话,等待的一个人,等待的这份疼爱就在这个越南临海的小城里。
haipong,清晰的发音。
。我的家。
三
在他身边醒来是清晨5点。
光脚走下床来,法式的木格窗全都开着,风中是陌生的海的气息,热带小国的早晨,天空是微妙的玫瑰紫。开始有摩托在楼下的小巷里,呼啸而过。表情坚强的妇女把面食用布包着顶在头顶,临街叫卖。
平凡的清早,可是心里开始有蔷薇花开的寂静。
在比他提早回到酒店之前,做了些琐碎而幸福的事情。
用菠萝、鸡蛋和和胡萝卜炒出米饭,盛在青瓷的盘子里。用小锅热好牛奶。把他的衬衫洗好晾在阳台上。然后把他吻醒。对他说,早饭在厨房里。
如果生命是一轮无法完全的圆,在走向缺口之前,起码要好好过每一天。
海防-下龙湾----河内。
这是我们的行程。一共7天。由于成本问题,一小半的时间都行驶在公路上。
车子上,阿同教游客们讲越南话“过来洗澡”是小姐你好。“感恩”是“谢谢”当然,我们中国游客一听就忘不了的是再见。
再见。
大便。
窗外,那些油绿的玉米田和椰子林迅速地退去,在灼烈的阳光下印出深深的阴郁。
想起深夜里,他在耳边低低说出的句子。
anh yeu em。
不用学的三个字。我们彼此懂得。
人们开始昏睡的时候,他把话筒摆好,坐回我身边,把我的手轻轻握进手心里。没有语言。仿佛只是平和的两个人,在一起,看看这个人间的烟火与落寞。
亲吻和欲望是可以放纵的,但手只有爱的人可以牵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虽然知道,有种永恒只是心里的梦想。
下龙湾(halong bay)的游览是在渔家的双层木船上。水湾被山环绕,有点像古海湾封闭而成的湖。
游客们喜欢的是当船行驶到斗鸡石前匆忙地拍照留念。剩下的时间,不断地有渔民划着小船靠过来兜售海鲜和水果。张牙舞爪的美丽生物被装在五颜六色的小盆里展览。游客们用心地讨价还价,然后让船上的小工稍稍加工后用心享受。喝酒猜拳,吵吵闹闹。
风景在他们看来是不那么重要的东西。
阿同招呼我吃饭。挤在船头的小厨房里吃工作餐。越南菜照例在旁边摆些柠檬片的,凭口味添加。
我笨手笨脚地挤了两片。他笑呵呵地看着,然后把我的盘子抢了去,用筷子一颗颗地把籽挑干净才还给我。
兰,我真希望你是越南女子,或者,你愿意成为越南女子。
呵呵。怎么,越南女子都知道怎么挤柠檬?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四
起的很早,赶着看河内巴亭广场的升旗。阿同对胡志明陵的讲解带着强烈的个人情感。感觉到对脚下之土的眷恋,也感觉到每个男人心中都无法泯灭的英雄梦。就像,每一次,我对老外们讲起外滩的那些沧桑与风云。
剩下的时间是自由活动。
一个人就溜走了。
陌生的街道,连续不断的旧房子,隐匿在树阴背后,仿佛可以听见时光轻轻的呼吸。
一直走,一直走,向左或向右。我感觉到心中漫无止境的空洞,仿佛只有行走甚至奔跑才可以填满。
if i see you next to never
how can we say forever
很多疮痛想教会我们的无非就是这句话。
其实我也希望我是越南女子。我也愿意成为越南女子。
可我是没有未来的。
在喧闹的十字路口,徐咆哮着说,你不要再缠着我,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是个麻烦,你永远都不会安定下来,你不会使任何人幸福。
因为错愕不及,那个19岁的女孩反倒笑起来。
我不缠着任何人。我是个麻烦。
很晚才回酒店。
在我房间的门口,阿同蹲着,沉默地抽烟。没有开灯,走道里烟雾呛人。
他起身一把抱住我,竭尽全力,抱得我那么疼。他说,兰,你这样逃走让我很难过。不要离开了,再也不要离开。
然后在最后的夜里,我们那样努力地去记忆彼此的轮廓与气息。
可我知道唯一可以发生的与可能发生的,还是消失。
消失。
disapp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