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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将临时,天昏地暗。凭远望去,收入于眼底的风景顿时如一幅黑白的笔墨画一般,颜色分明,简朴婉约。
风一阵一阵地盖过竹林。林子一会儿往这边倒,一会儿往那边压。刮得叶子忽啦啦地响。叶子掀过来是暗黑色,翻过去是淡白色。风吹进了村庄里,电线在空中晃,地上被卷起的塑料袋在空中飞舞。天上的云往一处儿挤,黑压压的如块铅般似的重。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塌下来。大地一片昏暗,先是远远的听到雷声传来,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渐传渐远。像是有个磨辗着大鼓在天上走,又像是天上摔碎了个大铜锣,正毫无秩序地向这边滚来。直到声音愈发的急,天空突然闪起一道白光,似乎是被撕裂了一般。让人看到了它的缝隙。天本就昏暗,云也黑得浓,可那白光闪起,整个大地如触电般颤了一下。闪电的白光在天上如神龙游走,一条曲线瞬地出现又消失。忽而那条线又跑遍到天空的另一边去了。闪电之后的声音如裂帛般地刺耳,又如天塌地陷的骇人。这种刺耳与骇人又全因它来得突然。
雨下着,倾盆地泼!风也不再那么狂了。云也似减负了般不再要往下掉。雨先是溅起路面的灰尘,接着压倒了嫩草,连芦苇也不胜重负地弯下腰。竹林不再这边倒那边压,雨水不断地洗刷得比先前发亮了。空中一根根的雨柱,因了风之故雨柱渐渐地移,移到了看不见它的地方去了。雷电也不似原先的急了,倒如雨的伴奏般有了些秩序地出现。声音又从这村子中心渐渐地往远处去。因了雨,村子四处湿淋淋,菜园子里积着水,路边的排水沟也积了水,小水汇成了大水,朝着更大的沟流去了。瓦上的雨水从檐前落了下来,溅得走廊也湿淋淋。
雨扑扑地落着。闽南人称这样的雨叫扑扑地落。此时看雨时又不觉得是夏天的暴雨,尽管雨还是原先那么的大,风也是原先那样的吹。但雨雾越来越浓,把个村子陷入了一片灰白之中。天也是灰白的,远处的山更是灰茫茫一片。一切都是灰白的,天地间全是灰白色。灰白得让人感到孤独,感到迷茫,却也感到平静。如被大自然抛到了一个地方,似乎那灰白之处早已不再是属于自己的空间。
许是灰白之故,总能让人很容易地想到了黑与白的颜色。灰白似乎是介于二者之间的颜色,正如雨未落时,云是黑的,闪电是白的,白从浓黑间撕裂而生。尽管白倏忽间即逝,但那一闪烁中天地是白的,不是阳光刺眼的白,不是天空明净的白,只是混浊的白。
雨中的天地间,是黑白交织着的颜色。正如一部黑白的历史片一样。雨是那下不停的时间表,滴滴答答的秒针。其实一部历史就是黑白史。黑色是沉重,是黑暗,是丑陋,是邪恶,是痛苦,白色是轻灵,是光明,是美丽,是正义,是快乐。历史无非就是以这两种颜色出现。战争是黑白交织着,权势之争是黑白交织着,在纪录片长廊里,二次世界大战的硝烟是黑色的,日本人的太阳旗里那个红太阳是黑色的,汽车坦克、枪支弹药是黑色的。只有天是白的,水是白的,路是白的,雨是白的,平民百姓是白的,而那些英雄们是闪电,瞬间照出个天地一片泛白。
在黑白片里,火是白的,血是黑的。尽管二者都应该是红色的,火可以烧出个朗朗乾坤,烧出个堂堂亮的世界,所以它是白的,而血是牺牲,是痛苦,是挣扎,是沉重,它是黑的。英雄是行走于黑白之间的英雄,他们像是炭火,不断地燃烧,最后剩下了灰烬,炭灰是灰白的。
我们早已走进了历史之中,所以我们也是灰白色的。无论城里的霓虹灯是多么的五颜六色,无论街上的衣服是多么的光彩夺目,无论花俏的男女是多么的形形色色,始终也莫过于是在黑与白之中。舞台上跳跃着的明星就真的是泛白的吗?街上奔驰着的小车就真的能泛白色吗?快速的经济增长率就真的能泛白吗?不,它们只能是灰白,是黑白交织着的灰白。
黑色来自于困难,来自于矛盾,不平衡不和谐,白色来自于火与血,来自于那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们,平衡的、和谐的、发展的以及那群有勇气带领我们奔向小康的人们才是在这个时代里泛白色的人。他们未必是高官、圣人、英雄,他们只是一些小小的基层干部,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是某个人的丈夫、儿子、兄长、父亲。黑是片浓浓的云,白是点滴不息的雨水。暴风雨来临的那场大雨,扑扑地落着。
我们并不能离开灰白的雨雾的空间,我们早被人一步步地带领着走近了这个空间。中国正在自己的黑白片里继续,十几亿人口在这场雨中黑白交织着。雨在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辽阔版图上下着。这是场黑白相间的棋艺的角逐,或沉着或热烈奔放。是黑白键上音韵的流淌,或舒缓或扣人心弦。
雨仍未停,待雨停时,想必是雨雾绵绵,好个白茫茫的天地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