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变的金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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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卫是我班上的一名美国留学生，汉语学得还可以，他要我向他推荐几本书看，条件是好看的、长期以来最畅销的，就像美国作家史蒂芬金的作品那样。我想都没想就向他推荐了金庸，尽管对这位武侠大师我向来敬而远之，从来没有看过他的书。但客观地讲，在汉语的文学体系里，只有他的书能够符合大卫同学提出的标准。大卫又问：“应该看他哪几本书。”我想了想，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脑海里竟一本他的书也没有，便说：“他哪本书写得都很畅销。”起先，我还为自己胡说而惭愧，待到学校图书馆这才知道我说得一点都不错。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说：“金庸的书根本摆布上书架，因为一个人还过来，早有十几个人等着了。”大卫很是吃惊：“这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作家，我先去买一本看看。”鉴于中国知识产权保护的现状，为防备他买到冒名金庸的书，我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你最好到新华书店买，那里都是正版书。”

    过了几天，我问大卫金庸的作品如何，他失望地摇了摇头，套用我在文学评论课上的一句话说：“兴味索然，不像大家文笔。”我吃了一惊：“这小子的欣赏品位这么高？”大卫见我不信，便把那本书拿出来给我看，我细细一看那作者署名，不禁笑起来，指着那两个行书说：“你看清楚了，这不是金庸，这是全庸。”大卫恍然大悟，点点头说：“我记下了，下次我一定看清楚。”

    又过了几天，一次下课后大卫来找我说：“金庸的作品晦涩枯燥，难以卒读。”说着把那本书拿出给我看，我细细端详作者署名，笑得前仰后合，把大卫笑得不知所措，我才指着那两个草书签成的作者姓名说：“这次金字你倒是认对了，可是庸字又错了，这可不是金庸，是金康。”大卫气得直捶自己脑袋，骂自己笨蛋。为防备他再三犯这样的错误，我决定陪他一起去书店找，非要找到金庸的书不成。终于在我的协助下，他买了一本货真价实的金庸著作，那作者的署名用整整规规的正楷写着：“金庸。”我虽是没读过他的书，但作为一个教了十五六年学的汉语言老师，这两个字应该绝对不会认错，我对大卫拍着胸脯说：“完全错不了。”大卫欢欢喜喜拿着书走了。

    可是第二天他便来找我，说：“这真金庸写的，还不如那个全庸和金康呢，人物塑造呆板，情节还漏洞百出。”我不相信，借来他那本书，当晚耐着性子第一次阅读武侠，一看之下，感觉大卫说得还算客气，这种书简直可用狗屁不通四字形容，看不到三页我就扔到一边。暗暗愤怒：“写这样的文章，竟然也能成为一代大师？难怪北大那个小丫头片子要高举义旗，谋纂大师之位，真是革命有理，造反无罪。”

    但我毕竟是一介书生，大胆假设，还须小心求证。第二天带着那本书和大卫一起去拜访一位专门研究武侠小说的教授，向他虚心请教。这教授一见这书就笑了，指着作者署名说：“你只看见了金庸两个字，没有看见这金庸下面还有一个新字，这书是金庸新写的，而不是金庸新写的。”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什么意思，可怜的大卫，完全被这句话打懵。他呆呆地说：“有什么不同？”我解释说：“这是一个叫金庸新的人写的，而不是金庸先生新写的。”

    这个聪明的美国小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好复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