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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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车的汽笛声惊醒了我的睡梦，我坐起来，看了看表已是凌晨时分。人们大多睡着了，车厢内一片寂静。隔着车窗，西落的残月，闪烁的星斗和远处黑黝黝的山谷，显得有点儿清凉，我裹了裹衣服却没有了睡意。嘎噔嘎噔的车轮和道轨碰撞声侵扰着我，犹如病床上父亲的咳嗽，声声让我难宁，我不知道此时的父亲是否还在入睡，也许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我正与他走近。更想到了母亲，她是否已经起床开始了她一天的操劳，我是多么迫切地希望能替她分担一些劳累，使她憔悴的身躯多一分休息。窗外，启明星已悄然升起，我知道列车载着我已一步步踏上了故土。远处的山，树，草都隐隐而现，我回到了故乡。

    故乡坐落在大青山的支脉———灰腾梁上，内蒙古一个偏僻的农村。说起内蒙古，人们自然会想起敕勒川：“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现牛羊”辽阔的草原，洁白的羊群，飘香的奶茶，悠扬的牧歌。可我的故乡全然没有这令人向往的草原美景，有的只是荒凉，贫穷和无际的群山。说山，还不如说是丘陵，因为它既没有山的巍峨，也没有山的气魄，只是低低的伏在这穷乡僻壤，延续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梦想。

    走出车站，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向小村的方向走去。此时正值秋收季节，田地里到处是收获的身影，机器声，农民的嘻笑声，混杂在一起呈显出一片繁忙的景象。路边的野草开始枯黄，远山有行南归的大雁，耳畔还不时的传来几声雕鸣，又给人一种苍凉的感觉。接近中午的时候，我迈进了家门，家里人格外的欣喜，父亲好像一下子精神了许多，母亲则显得有点无所适从，不停地问这问那，但泪水已淌满了她的双颊。母亲老了，明显苍老了许多，岁月的操劳，已使她的两鬓爬满了银霜。握着母亲粗糙的手，我默然了，那一晚，我和母亲说了一夜的话。

    第二天，我就下地干活了。我是个农民的儿子，但多年的在外漂泊生活使我已没有了农民应有的基本技能和坚韧的耐力，曾经熟悉的镰刀握在手里显得沉重。昔日老练的农活此时有点儿生疏。看着忙碌的人们我很惭愧！母亲说，累了就歇歇吧，我没有停。割麦子是最累人的，身子一弯一弯的，时间长了腰酸背痛，还起了一手的血泡，我觉得难受，更感到庄稼人不好当。

    小村没有变，还是那个样。低低的房子青一色土坯石头砌成，但住户好象又少了，有的院内高高的蒿草和残墙断壁昭示着已是人去房空。一条弯曲的小路贯穿了整个村庄连接着远处的农田。村后的那条小河还在无声的流淌，只是河水明显的见少，少时喜欢捉的鱼儿也悄然无声的消失了。白天村里很平静，人们大多是去田地里收割庄稼，只有到了傍晚的时候，忙了一天的人们回来了，上山的牛群，羊群也归村了，小村才顿时显的热闹起来。

    割莜麦那天父亲也坚持下了地，他说这几天身体好多了，老躺着也不是事，干点儿活还舒畅。父亲是个急性子人，我知道他是怕天气变冷把莜麦冻了。看着父亲忙碌又有点儿颤的身影，我想了很多很多。家乡的人们，面对黄土背向天，一年年辛劳地耕作换不来丰收的喜悦。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为什么迟迟改变不了这里的面貌？面对着含辛茹苦的父亲，看他们佝偻着身躯，流血流汗却仍然摆脱不了贫穷，我的心在隐隐作痛。

    接下来的日子，我努力的支配着自己的每一份精力，希望能多替父亲干点儿活。我不停地扫院，挑水，打草，放牛，收庄稼。恨不得把所有的活儿都干完。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二十天犹如一刹那，在不经意间已到了尽头。母亲说，该走就走吧，庄稼人的营生是做不完的。远处传来一阵机器的轰鸣声，是地里的拖拉机在农忙。

    夜晚，漫步在村街上，明月皓皓，秋风挲挲，月光洒在黄土大地上，原来黑沉沉的山沟沟，被月光照的明晃晃的，远处的山，近处的树都历历在目，还有村东的那口老泉还在无声地流淌，向人们述说着沧桑。我忽然对这一切都产生了留恋。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善良的乡亲，贫穷的黄土地给了我朴直的情感和包容心。乃至它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在我的意识里都是挥之不去了，它影响了我的成长，生活，甚至对命运的选择。我16岁离开故乡外出漂泊，其间虽有几次回来，可我走在城市繁华的街道上，感受着城市文明的同时，仍不时的会想起她。

    我是在天不亮的时候离开村的。母亲很早起来就点亮了油灯，我准备着行囊，父亲说：“好好干，不要惦念家，家里这几年好过多了”母亲说：“离开了这个地方，就不要惦记着回来，自己要多照顾自己”我爬上山的时候，禁不住回过头，看着渐渐远去的村庄，夜色茫茫，一片寂静，唯有母亲房里那盏灯还在摇曳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