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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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翠城在水一方。碧海云天，满眼苍翠，五百年风云变幻未曾减去它一分颜色。传说中的翠城月白风清，太阳和月亮轮流呵护这方水土，人们都有不老的容颜。因为没有黑暗，人性豁然而通透。心事无尘土。岁月也有情。

    原以为只是虚拟的社区，我是慕名而来的旅人，不必当真，谁知天长日久，竟有了眷恋。

    你见过sd娃娃没有。图片中那些完美得不真实的人。那是翠城里的居民。长着婴儿的形貌。美丽的眼睛大而空洞。你能否想象这样的情景，两个娃娃在拳台上像野兽一样搏击。拳拳致命。最后，其中一个永远地倒下。而它的对手被当作英雄，遣往有人的地方。失败的死去了。胜利的又远走他乡。生存，是用别人的生命换来的。

    翠城居民的面孔在不断的更迭。永远保持极少的量。仅供角逐。偌大的城中，千军万马只是城墙上那些天真美丽的脸。那是死者的容颜。还有广场上纷飞的白蝶，那是哀伤的哭灵者。所以，翠城实际上是一座空城。

    2

    城主叫做蝶杀。满头银丝的sd娃娃，绛紫色眼珠，白色华服。持剑鞘。白天训练拳手，夜晚制作娃娃。那些娃娃面孔各异，诡异的美丽。原来它们真有灵魂。它将唯一的故事讲给它们听：

    你们的娘亲死于一场完美的屠杀，祭奠他们的不是人，而是我和我的白蝶。

    你们是我捡来的孩子，你们的生死由我决定。

    去有人的地方，夺走他们的幸福，换来你们的幸福。

    你们见过死亡没有，就像它一样，痛苦万状。

    你们要尽全力活下去，可是只能活一个，不是它死，就是你活。

    自相残杀才是翠城唯一的游戏和生存方式。一句戏言常常是杀人的理由。

    蝶杀很辛劳的样子，活像个贤妻良母。用它那洁白的手指轻轻抚摩娃娃们的头，把它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送到拳台边。总有一个会活着回来，温驯地伏在蝶杀的膝下。蝶杀都会报以同样的温暖和怜爱。娃娃们说，蝶杀真好，它对谁都那么好。

    3

    对不起我根本没有幻想没有梦。闭上眼全是关于生死较量。手指在剑尖上跳舞。找不到安抚的音符。它和十年前那个神秘的孩子那么相似。资料照片显示出一个芭比娃娃苍白模糊的面容。这件事被全国人民耻笑过。都什么年代了还装神弄鬼。玩偶娃娃怎么可能杀人。

    -----人类终将为自己的自负付出代价。

    死的是一个拥有30亿资产的年轻富翁，我不杀你，命运也会。金无足赤，你也是个凡人，你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健康。你掌握亿万财富被人追捧，却要输给你女儿的玩具娃娃。你出了车祸，现在在重症病房，十分钟后你会停止呼吸，而你的女儿正抱着我在游乐园坐过山车。没有理由，我只替人消灾。

    蝶杀并不否认所做的一切。也许它还不懂撒谎，事到如今我还是情不自禁地当它是个纯洁无辜的孩子。只因那一双清澈如西湖水含烟的美目，老年人的淡定，中年人的城府，青年人的光彩，婴儿般的无知。只因那白玉雕琢般的无瑕的肌肤与白发。而我们的头发如此黑，因为藏有千种心机。它是落入凡间的精灵。纤尘不染。

    本是天使，却为何多行不义。

    你是翠城的客人对吗。无论你因何而来，缉拿也好，探秘也好，旅游也好，翠城都将以礼相待。

    但我没法子放过你。你罪孽深重。

    那就拭目以待。

    4

    一座城池的感染力是不容忽视的。美仑美奂的湖光山色，人们坦然的眼神，能让你一下子回到从前。贪恋一颗糖的程度会轻易超过此前嫉恶如仇的所谓侠客情怀。我将忘了此行的意义，回到初生时的状态，所有的灾难和惶恐都抵不过母亲般的呵护。蝶杀的魔力远不止面若无辜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过程，我几乎丧失此前持有的最基本道义。人是图片中才有的人，景是天上才的景。天高云淡。祥瑞当空。当你在一个真正的和平世界里思考问题时，一切将会变得合情合理。就像我们自称悲悯的人类同样也会在丛林中猎杀肉鲜味美的野生动物。都是为了生存。

    持剑的手再也握不住杀机。我的容颜在缓缓后退奔向三四岁的光景。走在街上不会吓跑它们。我与它们大致无异。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概是这个意思。

    之前不知对谁许下承诺，所以远涉重洋来到翠城。只想做一个扬善除恶的英雄。却不知所有的理想都不可能是最终的目的地。总有人为了什么而放弃什么。带着美好出发，穿越烽火连天，回到残垣断壁。那些痛苦的过程只有你知我知，天地为证。

    5

    走到广场中央时，我深陷其中。

    纪念碑上绝美的容颜一张堆着另一张，唯一相同的是它们空洞的大眼睛。我将会从中看到自己，过去的样子和从今往后责无旁贷的杀戮之路。大片的白蝶好似那葬礼上漫天飞舞的招魂幡。黑云压城城欲摧。

    地狱如此美，天堂也好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