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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看到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天天都在家里,很羡慕,就跑去问妈妈“爸爸怎么总是不在家,到哪里去了?”妈妈告诉我:“你爸爸去天津了,他在那里工作。”幼稚的我误认为“天津”就是自家的“天井”于是就跑到院子里到处找爸爸。妈妈看到后微笑着对我说:“是‘天津’而不是‘天井’,天津是一座美丽的大城市,离我们家很远。”听了妈妈的话,我便常坐在家门口眺望远方,盼望爸爸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给我一个惊喜。可在我的记忆中爸从来没给过我这种惊喜。由于那时交通很不方便,爸爸每年只回家一次,住上一个月就匆匆地走了。有时当我在哥哥们面前说想爸爸时,他们就逗我说:“你把天上的星星数过来,爸爸就回来了。”天真的我就每天晚上跑到院子里,昂着头数满天的繁星。
每当爸爸来信说要回家时,我就扮着手指算,像是盼过大年似的。盼啊盼,终于盼到爸爸回家的那一天时,我们兄妹便早早起床去车站接爸爸,这是我小时候最高兴的时刻。当看到爸爸那高大的身影从车上走下来时,我便迫不及待的扑向他的怀里,跟他说这道那,问东问西,生怕自己的话说不完,爸爸又要走了似的。爸爸在家的日子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家里的客人特别多,我很爱听爸爸和客人间的谈话,尤其是爸爸谈的那些发生在天津的事儿,是那样新奇有趣,当时心中油然升起一种对大城市的向往。我和哥哥们在爸爸面前显得格外听话、能干,我总是不离爸爸的左右,他走到那我就跟到那,缠着他给我讲故事。爸爸一个月的假期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又到了最不情愿给他送行的时候了。在去车站的路上,爸爸总对我有叮嘱不完的话,让我们在家好好学习,听妈妈的话,多帮妈妈干些农活等等。一走进车站,我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自己跟在爸爸的身后偷偷的在祷告:“车呀你晚点来吧,让我和爸爸多待一会儿。车呀车,快点坏了吧,让爸爸再同我一块回家吧。”
那时爸爸虽长年不在家,他却是我们兄妹的依赖和骄傲。因为爸爸是我们在远方的保护伞、是家里的顶梁柱,拉车的牛,是我们兄妹攀登的梯。爸爸为了我们孤独的在外奔波了大半生,他即使再苦、再累、再难,但从未在我们面前流露过。当时写信是爸爸和家中联系的唯一渠道,他那一封封家书的字里行间,写满了对我们的思念、牵挂、和期望。
一九八0年的冬天,爸爸从天津退休回到家中,再也不走了,终于能和家人团聚了,可这时我们兄妹也一个个长大,成家立业,已不能天天守在爸爸身边了。十多年后母亲又去逝了,爸爸也已年近八十,老年特征也在他身上表现了出来,耳聋眼花,出行不便,社交范围和生活的圈子越来越小。平时我总觉得爸爸身体健康,在物质上给予他一定照顾就足够了,没有考虑他在想什么,还需要什么。有时也想抽时间多陪陪他聊聊天,可当我真地去这样做时又产生一种逃避心理。因爸爸耳聋得厉害,只有大声喊他才听得见,与他说会儿话常累得口干舌燥。再者还很难与他沟通。爸爸像是生活在了回忆之中,总与我们谈一些过去的事情,如解放前他是怎样闯天津的,解放后又是怎样响应国家号召公私合营的,还谈一些我根本不知道的人和事。他每当谈起这些,总是不厌其烦,滔滔不决,而我仿佛是在听天书,所以听着听着就不耐烦了。因此主动与爸爸谈心聊天的机会就更少了。
几十年过去了,我和爸爸之间的变化实再太大了,我已不是从前那个缠着爸爸问这问那的小孩子了,我的衣食住行也不需要他老人家给操心了,爸爸也没有什么新鲜事儿讲给我听了,爸爸似乎已不是我的骄傲。可这时的爸爸很需要我与他谈心、给他解闷儿,并且很想听我讲一些社会上发生的事情。同时希望我能倾听他的心声,盼望着在感情上能与他心心想通,产生共鸣。然而,我在这方面我却做得很差,有时还找一些工作忙等方面的借口去搪塞他,却很少设身处地地为他想一想。
想想小时候,看看现在,我感到十分的内疚和惭愧。现在爸爸确实很老了,我这个做女儿的应多抽时间去陪陪他,用精神的食粮和甘泉去满足他精神上的渴求,让他在浓浓的亲情中安度晚年,是我应尽的义务和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却忽视了这些,使爸爸生活在了回忆之中。